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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他一边拉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自己的肩膀,在肩膀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罗马王,您可以指责我任何事情,唯独不能指责我是个懦夫。我为皇帝卖命,被子弹把肩膀打个对穿!这伤势直到今天,还让我的手在喝咖啡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发抖——”
艾格隆仔细看了看那个伤口,然后点了点头。
艾格隆知道,对方所受到的创伤后遗症,绝对不只是“喝咖啡的时候手发抖”而已,右手臂的伤势势必会影响他干农活——也许这就是他的日子过得如此潦倒的原因。
“对不起,我失言了。”艾格隆直接就向对方道歉,然后又躬身行礼,“我收回我的指责,我看到了,我的面前站着一个曾经为国效劳的勇士……一个我必须敬仰的英雄。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让-皮埃尔-昂勒斯。”中年人回答。“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罢了。”
艾格隆又问对方,“您是在哪儿受的伤?”
“这处伤嘛,是在1809年的葡萄牙。”中年人苦笑着回答,“不过我肚子上还有一个伤口来得更早,那是1807年在普鲁士留下的——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您的父皇和沙皇跑到木筏上会晤的时候,我当时还作为一名列兵在涅曼河岸边看着呢!”
虽然他口说无凭,但是从他说话的神态和语气,艾格隆和他的手下们都立刻相信了他的话。
“请容许我对您致敬!”艾格隆立刻改变了态度,毕恭毕敬对向对方说。
“您这就不必了,我直到最后也只是个普通的士兵而已,没资格被罗马王致敬。”中年人连忙摇了摇头。
“不,勇士跟军衔无关,哪怕元帅都可能有懦夫和叛徒,哪怕最普通的士兵也会有着最崇高的勇气。”艾格隆摇了摇头,然后郑重地向对方致谢,“谢谢您之前为国家、为皇帝所付出的一切!”
被少年人如此尊重,这个中年人简直受宠若惊,他本来是被艾格隆激出来的,此时却已经有些不知所措。
站在这个穿着华贵、容貌俊美的少年人面前,他本能地感到有些局促不安——尤其是,一考虑到他是皇帝的儿子和继承人,那种不安的感觉更是越发浓烈。
“您好像过得不是太好。”艾格隆继续说。
“是的,何止
是不好,简直穷苦潦倒。”中年人连忙回答,“我从军期间本就没有多少积蓄,退伍之后也得不到什么补偿,还受了伤……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蜷缩在自己的家乡,每天和我的同乡们聊聊往事打打牌混日子了……”
“他们怎么能够这样对待一位为国付出过一切的人?”艾格隆半是真心半是假意地发怒了,“波旁王家自己未曾夺下寸土,却让那些浴血奋战的勇士们孤苦无着,何等卑鄙!眼看着这个颠倒黑白的丑陋王朝还在蹂躏这个美丽的国家,真是我的耻辱!”
大发雷霆了之后,艾格隆终于才平复心情,接着他又转头看向了对方,“您现在想要什么?”
“我只想喝咖啡,如果再有点酒就更好了。”中年人脱口而出。
“您会有的,而且会有很多。”艾格隆立刻回答,接着,他向旁边的安德烈-达武递了一个眼色。
安德烈-达武心领神会,连忙从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了几枚金币,递到了对方的面前。
“请接受我的馈赠吧,昂勒斯先生。”艾格隆诚心诚意地对对方说,“我亏欠了您,我理应做出一些补偿。”
他赠给对方的是拿破仑金币——在帝国时代,拿破仑皇帝整顿了混乱的货币,然后发行了新法郎,他还铸造了金币,一种价值20法郎,一种价值40法郎,因为上面都压印了拿破仑皇帝本人的头像,于是在民间直接被叫做“拿破仑”和“双拿破仑”。
等到波旁王朝回归之后,他们沿用了拿破仑皇帝缔造的货币体系,自然也要铸造带有路易十八和查理十世两位国王头像的新金币——当然,原有的已经在市场上流通的拿破仑金币,他们也没有再行收回,而是听任民间继续使用。
波旁王朝试图毁灭帝国曾经有过的一切痕迹,然而……帝国虽然年代极短,但已经在法国历史上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刻痕,以至于哪怕想要抹除也做不到了。
艾格隆这次回国,自然也考虑过要“撒币”的需求,所以他事前就准备了不少法兰西境内通行的金币——当然,出于政治考虑,他只挑选了拿破仑头像的金币。
金灿灿的光辉,瞬间就遮住了中年人的全部视线,以至于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也不怪他如此震动,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一笔大钱了,这么多年来穷困潦倒的生活,让他备受折磨。
“请收下吧。”看他还在发呆,艾格隆忍不住催促。
“谢谢您,罗马王。”
中年人的声音带上了一些哭腔,他的声音和他的手一起颤抖了起来,接着,他颤颤巍巍地接过了这些金币。
这些金币的分量沉甸甸的,算起来足足有几百法郎,如果省着点花的话,在这个边远的小镇足够他开销一年有余了。
艾格隆的馈赠,瞬间让咖啡馆的沉闷气氛变得骚动了起来。
而这也正是他的目的——他知道,当时全民皆兵的法兰西,必然会留下很多退伍兵,而咖啡馆里一定会有老兵存在,他要找出这些当过兵的人,调动他们的情绪,这样就能够找到突破口。
“对不起。”收到这些金币之后,老兵突然带着哭腔向他致歉,“我们的奋战没有为您带来胜利,没有保住您应有的帝国……一切都化为乌有了。”
“不,还没有。”艾格隆昂首挺胸,笑着回答。“这就是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