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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特纳大道,靠近伯克河畔
距兰斯王都350公里
一些生活在莱特纳大道附近的平民,放下了手中的农活,纷纷来到大道两侧,注视着成群结队向北方进军的骑士、弓箭手、长矛手等步兵。也许是这里的人们压根就没见过这么多的骑士老爷,所以他们只是怯怯地、远远地观望着,并没有像见多识广的王都民众一样端出水果和蜜酒之类的食物欢送大军出征。
不难理解他们的想法,在这些一辈子都没去过南方大城市的乡巴佬们看来,这帮头戴闪亮战盔,面容如雕塑般冷漠无情,全副武装的骑士们简直就是神话里才会出现的天神军队。某种意义上确实如此,因为在步兵方队后压阵的纵队正是银翼骑士团的骑士们。大陆最强骑士团并非浪得虚名,光是他们透过沉重板甲隐约散发出的澎湃战意,就吓得农夫们腿肚子抽筋,心跳都慢了半拍。
这就是兰斯的骄傲,福熙将军想。这些最精锐的骑士绝不质疑或发问,当陛下将骑士团的指挥权授予福熙之后,他们便服从他的每一个命令,不管命令有多么不近人情。指挥他们可比打发那些整天试图揣摩将军思绪的马屁精们要省心多了。
“将军,当地人说塞连军队曾来过这里。”一名骑士带着两个瘦巴巴的农夫来到福熙面前报告。他的嗓音很沙哑,脖子上的旧伤使他的声调听起来颇为吓人。福熙将军对他点了点头,这名骑士便回到将军身边,随福熙一起,坐在马上俯视着两个局促不安的平民。
“老爷,”一个农夫搓了搓他长满老茧的粗大指关节,结结巴巴地说道:“大概在一周前,有上百个塞连暴徒劫掠了俺们的村子,抢走了俺们还未上缴的粮食。他们临走前把征税官捆在了村口的晾板上,剥光衣服羞辱他。俺还看见…”
“说重点。”福熙将军不耐烦地揉了揉眼角。
“他说那帮人并未走远,最近一直能在不远处看到他们的营火。”骑士不得不在将军的耐心被耗尽前总结道:“三天前,又来了一小队劫掠者。根据侦查小队回报,塞连人的主力部队将营地设置在二十里外的一处高地上。”
“唔,这不难理解。塞连人缺乏补给,所以才会进行大规模劫掠。从反复劫掠的行为看来,他们指挥混乱,行进速度也很缓慢,因为他们得停下脚步劫掠沿途的每一个村庄和乡镇。”福熙将军十分肯定地说道:“这帮蛮子还是没长记性,想通过一点点的破坏,将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向上。显然,只要我们直接在正面战场上击溃他们,这帮蛮子就会在逃窜中分裂成战团,变得意志消沉、疲惫不堪。如果说劫掠村庄并公开挑衅只是他们自作聪明的诱导,那分散兵力、据守高地就是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趾了。”
福熙将军眯起眼睛,他已经制定好了取胜的方案。在塞连兵员处于劣势时,切断他们的补给就能让他们被困死在高地上,这是经典而实用的战术。胜利是如此唾手可得,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要把战损控制在一个大部分人都挑不出毛病的范围内,这也不是很难,只需要耐心一点,放慢脚步,别急着进攻就可以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行动了。福熙将军思考了一会,召集了十个他最信任的部下,并亲自从各军团中挑选了一支规模庞大的部队供他们指挥。为了快速行动,在兵力编成上,福熙将军把银翼骑士团在内的几乎所有骑兵部队都编入了先锋军。这支精锐的突击部队将以勇猛的快速行动切段敌人的补给线,并守在敌人的撤退路线上,等待沉重迟缓的步兵军团合围敌人的营地。
为了能减少先遣部队的损失,福熙特意挑选了一些角鹰骑士,让他们先行一步为骑兵部队侦查敌人的部署,这总该是万无一失的安排了。思前想后,福熙将军决定让第七军团在莱特纳大道附近扎营,在让他们远离前线的同时,顺便帮哭哭啼啼的税务官和村民们重整秩序。就让这群屁孩和**干点活吧,反正他们也上不了前线,福熙想了想,这似乎并不会招致那些贵族子嗣的不满。
澄澈明净的蓝天上有些稀薄的卷云,这种天气下,任何敌人都将在角鹰骑士的注视下无所遁形。祥和宁静的旷野中,接到命令的角鹰骑士们接连起飞,在天边划过一道墨绿色的影子。在他们身后,是排成阵列的骑士们,他们不仅在短时间内排成了阵列,还让坐骑在前行时保持着完美的同步,如同配合默契的舞者,踏着恢弘而整齐的舞步踏上舞台。
他们在炫耀,劳伦斯心想。
不过换做是他,他也会乐于这么做的。卡琳曾提起过,气势可以决定一场战斗的形势。
“换种说法,”那时卡琳坐在一个木箱上,沉默了许久说道:“战争的胜败取决于将军的决策,但更多时候是普通士兵的抉择造就了战争的结果。假如一个人起身迎战强敌,那其他人就会被他的勇气所鼓舞。如果他能在敌人的围攻中傲立,那一个方阵,乃至一个军团,便能屹立不倒。反过来说,在两军阵前,哪怕有一个人被恐惧击倒,选择丢下他的战友转身逃跑,那他所在的军队就会出现骚动,甚至崩溃,因为说不准其他人也会和他一起逃跑。假如每个人都选择逃跑,那么独自坚持又有什么意义呢?这就是战败。”
卡琳难得说这么多话,劳伦斯听完后,半开玩笑地表示卡琳更像是个演讲家。
“并非如此,这只是很廉价的经验。”卡琳自嘲地笑笑,“我所经历的事情比死亡还糟糕得多,所以它才会给我如此深刻的教训。一个人选择抵抗,一个人选择逃跑——这就是胜利与失败的区别。虽然我没指望你当什么英雄,但记住一点,在必要时,你可以给士兵们做个表率,羞辱或激励他们对抗强敌。这样,你会幸存的可能性就会大大提升。”
讽刺的是,卡琳教了劳伦斯许多战斗技巧与道理,但却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至少现在是这样。
劳伦斯兴味索然地叼着一根麦秆,注视着骑士们离开,他并未注意到当骑士们行动起来时,一个气喘吁吁的信使从后方赶了上来,几乎以连滚带爬的姿态将一封密信递到了福熙将军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