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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尽没有出声,静静地听着。
“王学甫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与老夫不同,他是山西、大同、宣府三边总督,还需要对身后的山西负责。
他的话,老夫可以置之不理,但是相信他肯定给京师递了上疏。切尽啊,要是殿下传来令旨,老夫就保不住你了。”
切尽淡淡一笑,“霍督宪,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是切尽的命数,怨不得别人。”
霍冀捋着胡须,看着一脸平淡的切尽,不由长叹一口气,说不出的惋惜和纠葛。
京师城里,朱翊钧双手笼在袖子里,慢慢走在西苑的中海湖畔。
皓月悬在夜空中,清冷疏寥。
斜映在平静的湖面上,一条长白练随着微波轻轻荡漾,就像一艘白色的小船。
“祁言,你说孤该怎么选择?交出切尽和把汉那吉,保住山西安宁无虞;坚决不交,俺答汗可能恼羞成怒,破边扰境,军民死伤惨重。
交出切尽和把汉那吉,大明威信在漠南扫地,反倒帮俺答汗重新树立了威信;坚决不交,跟俺答汗硬磕到底,就算斗个两败俱伤,也要让漠南看到大明的威和信,从而打击俺答汗在蒙古右翼的威信。
假以时日,大明南出山西陕西,东自滦河和蒙古左翼,两路并进,会击土默特,俺答汗众叛亲离,大明可顺势一击荡平蒙古右翼。”
朱翊钧喃喃地说道,祁言跟在身后,轻声答道:“殿下,此等军国大事,奴婢不敢妄言。”
“关系重大,孤也不敢妄下断论。
俺答汗可能会南下破边,也可能不敢与我大明开战,这是一个猜测;收留切尽,大明蒙古右翼立下威信。好处现在看不到,尽在将来。一个是猜测,一个是将来;一个事关山西数十万军民安危,一个涉及将来漠南攻略,尽除大明北患。
现在却要叫孤选一个。可决策就是在猜测和将来之间做选择。”
朱翊钧慢慢地走着,嘴巴叨叨,就像和尚念经。
祁言第一次见到坚毅果敢的朱翊钧如此迟疑未决,也不敢多说什么。
朱翊钧猛地抬起头,看着前面的建筑,眯着眼睛说道:“想不到走到仁寿殿来了。既然来了,孤就给皇爷爷磕个头,上柱香。”
朱翊钧甩开衣袖,右手提着前襟,拾着台阶走上平台,进到殿内。
这里灯火通明,朱翊钧每天都会来这里,祭拜一番。
跪在嘉靖帝的画像前,朱翊钧双手捻香,突然间,他的脑海里回闪起一个场景。
皇爷爷缓缓地转过头来,惊喜地对自己说道:“你比朕要坚毅,这是你的长处。
钧儿,以后要记住这点,既然认定了,就要坚持住。他们能逼迫你一次,就能逼迫你第二次。你以后是大明天子,谁也不能逼迫你!记住了吗?”
朱翊钧目光一闪,眼神变得无比坚毅!
天下没人敢逼迫孤!你俺答汗也不行!
孤要经略漠南漠北,为大明永除北患,进而有余力挥师西进,克复吐蕃西域,再继续向前,开疆扩土,让大明超越汉唐。
俺答汗,你休想挡住孤的脚步!也休想逼迫孤让步!
朱翊钧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把香插在香炉里,起身大声道:“祁言,回勤政堂,派人跟李春说,把所有跟俺答汗相关的禀文和塘报,陕西、山西总督衙门的,汪先生谍报侦查局的,还有锦衣卫、东厂和少府监的,统统给孤收集起来,送到勤政堂去。”
“是!”
两个多小时后,朱翊钧还埋头在如山的文卷里,祁言有些着急,寻得机会,轻声提醒道:“殿下,夜深了,你该早点歇息了。
殿下,你定的规矩,晚上十点半之前要睡觉,现在十点一刻了。”
朱翊钧猛地抬起头,如同一只下山老虎,紧盯着祁言,吓得他双腿发软。
“歇息,睡觉?”朱翊钧在杂乱的文卷里扒拉几下,找到几封文卷,对比着看了一遍,狠狠一拍桌子。
“俺答汗,你个老狐狸!敢跟我玩心理战!可惜,让我找到你的破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