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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爷,请!”
孔尚贤连忙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强自撑住,挤出几丝笑容,跟着祁言往里走。
“祁公公,敢问殿下召见臣,不知何事?”
走在路上,孔尚贤忍不住问道。
“公爷,奴婢也不知道。”祁言还是一如既往地守口如瓶。
到了勤政堂,孔尚贤低着头走进去,看到朱翊钧坐在书案后面,连忙上前一步,跪拜稽首。
“臣衍圣公孔尚贤拜见太子殿下。”
“衍圣公请起,赐座,祁言上茶。”
朱翊钧头也不抬,只是手左手挥了挥,“公爷稍坐,孤还有一段批复没写完。”
“谢殿下。”孔尚贤起身,这才看清,朱翊钧附在桌子上,右手在挥毫写字。
孔尚贤斜斜坐下半个屁股,接过祁言端来的茶,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朱翊钧写完批复,平拿起题本,对着墨迹轻轻地吹了几下,等到墨迹略干,又用吸墨布轻轻一盖,墨迹迅速变干。
合上题本,朱翊钧站起来,转出书案,顺手把题本递给祁言,“给督理处,留档后廷寄山东王子荐。”
“是。”
朱翊钧在上首坐下,想了想,开口问道:“孔公爷不仅在国子监授学,同时也还在拜师读书?”
孔尚贤连忙答道:“臣传袭爵位时,立誓远不负祖训,上不负国恩,下不负所学。故而一直在勤苦学习。”
“嗯,你是孔圣人的后裔血脉,学问方面,自然要过得去才行。近日听说你在国子监跟几位卓吾先生门下展开了一番辩论?”
“是的殿下,臣觉得心体本自湛然,习气蒙之,憧憧四出。
惟以明还明,朗若初体,则学之能事毕矣。外而事业千流万派,总发源于此。畅其旨者,惟王文成。
其曰:无善无恶,心之体,本无不明也;有善有恶,意之动,明或流于不明也;知善知恶,是良知,明自常明也;为善去恶,是格物,以明还明也”
虽然朱翊钧在儒学经义方面是个渣,但是自幼的“童子功”还在,从入西苑开始,那么多老师灌注的知识没忘。
孔尚贤的一番话还是听得明白。
“孔公爷也是阳明心学弟子?”
“是的殿下,臣此生最憾,是不能亲拜在阳明先生门下。”
朱翊钧站起身来,双手笼在袖子里,在屋里又转起来。
“既然都是阳明心学弟子,为何争辩不休?孤听说争得当时公爷都要拔拳相加了。”
一谈到学问,孔尚贤心里忐忑骤然消失,理直气壮地说道:“天下说自己是阳明心学弟子的读书人数以百万计,各持已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朱翊钧笑着问道:“你是孔圣人的后裔子孙,他们没让着你?”
孔尚贤一时尴尬了,支支吾吾地说道:“殿下,学术之争,跟身世无关。”
确实无关。
要是跟身世有关,那身为孔圣人血脉后裔,衍圣公岂不是拥有儒家经义最高解释权了?那些大儒和名士还混个屁啊!董仲舒、程朱、王阳明也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身份可以尊重你,但是话语权不会交给你掌控,否则的话,上到皇帝,下到儒生,都不会睡得安生。
“无关就好。”朱翊钧哈哈一笑,从书案里拿出份题本,递给孔尚贤,“这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海公的弹劾奏章。”
海瑞的弹劾奏章!
听到这位的名字,孔尚贤不由地咽了咽口水,变得有点紧张。
海内闻名的海青天这次会弹劾谁?
孔尚贤小心翼翼地接过题本,是一本密本,封面只写着“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海瑞拜奏”的字样。
打开里面,右边第一行写着:“请肃正衍圣公府败类奸贼恤地方百姓疏。”
孔尚贤的心忍不住砰砰乱跳起来,等到看到那句“至圣先师流芳千古,衍圣公府遗毒万户”时,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