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朕就是万历帝),接着再看更方便。
张居正和赵贞吉默然无语。这是无可奈何的实情。
朱翊钧喟然叹息道:“国朝上下贱视吏员,可吏员却可以自寻富贵。
他们可以利用官员昏庸无能而大行己者,或有所作为,或从中作弊。也可以与官员勾连一体,或同为国为民谋利,或共贪赃枉法。
成化年后,吏员成了一些科举无望的读书人,营生无门的农家子弟谋求生计的出路,世代相传。于是开始花钱求充。
东厂有禀文,嘉靖四十三年,想求充吏员,先纳白银三十两才能参加考试,考试合格获得为吏资格,以守缺顶补,还需向官吏交顶头银、替头银数十到数百两不等,方可早日顶编。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张居正突然心头一动,理解皇上为何当初坚持要通过考试,补录吏员入吏部官籍名册,废除其贱职,与官员同等待遇。
朱翊钧继续说道:“吏员罚充,功名被褫,前途无望,于是一心一意谋私利。吏员求充,花了上百两银子的本钱,自然要想方设法寻回本息。
偏偏朝廷上下实务悉数操持在他们手里,可以瞒着上司官员干坏事,可官员隐私却瞒不住他们。
官风不正,吏治败坏,两者相辅相成。
张师傅、大洲公,朕补录吏员,把官吏合为一体,就是要把官风吏治合成一起,统一管理,一并整饬。”
说到这里,朱翊钧语重深长地说道:“张师傅,你大行考成法,不是在跟什么浙党、晋党做斗争,其实是在跟一个庞大的官僚集团做斗争。
被伱的考成法所逼,他们都被动团结在一起,甚至你的楚党,恐怕也有人心生二心。因为这是在侵犯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必定要奋起反击。
此时,张师傅,我们要分清楚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
先把我们的朋友变得多多的,随着我们实力越来越强,我们的敌人会逐渐减少,朋友也会越来越多,最后胜利终究属于我们。”
张居正眼睛一亮,“皇上是叫臣,笼络吏员以制衡那些抗拒考成法的官员?”
此时的他心里翻江倒海。
他彻底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当初皇上不顾朝野上下的强烈劝阻,执意把吏员补录入官籍,然后官吏同制,原来就是为了今日这一步。
虽然官吏同制,但历史遗留依然存在,官员和吏员的人为割裂还在。
皇上现在叫我利用这种割裂,用吏员去对付官员。
赵贞吉心里也是一样的波涛汹涌,暗叹朱翊钧的深谋远虑。
有了这步棋,张居正的考成法就全活了,完全不用担心了。
他在旁边抚掌叫好:“皇上圣明,此计甚妙。
考成法,无非是立限考事、以事责人。各衙门一切实事,皆由吏员操办,最不怕考察办事成效的,就是吏员。”
张居正看着朱翊钧,眼睛里全是敬佩:“赵公说得没错,纵观此前各衙门的考成成果,实务吏员考成不合格者,十不过一;正途官员不合格者,比比过半。
现在皇上开恩,把吏员补录为官籍,仕途同一。官员考成不合格,吏员补上,反正此前实务大多都是他们做的。
如此一来,臣就不怕那些官员要挟了。要是考成不合格,臣敢把一衙门的官员全部送去学习班,叫吏员递补。”
赵贞吉在一旁继续附和道:“皇上英明,给张相指出一条以吏制官的明路。
不管正途还是杂途,能办差做事就给仕途。不管科试还是补试,能选出可用之才,都可以一试。”
科试!
张居正敏锐地听出赵贞吉话里有话。
现在皇上把中枢地方各衙门的吏员全部补录成功官籍,又补录数千宗室子弟充任官吏,加上国子监、诸多学院培养的人才,根本不缺人手做事。
发起狠,他找理由把科试停上几年,一点都不会耽误朝政国事,可天下读书人却会动心眼。
科试暂停,但考入国子监、金台白塔等学院还能入仕当官,那他们会毫不犹豫投身去报考国子监和新学学院。
皇上说得对,程朱理学在国朝兴盛,不是它真的掌握了天理大义,而是太祖皇帝规定,学它能做官。
张居正迟疑一下,决心想跟皇上开诚布公谈一谈,把科试改革之事好好谈谈。
张居正想谈,朱翊钧却不想谈,至少现在不想谈。
他对张居正说道:“张师傅,朕想跟大洲公聊聊司法改革的事情。”
话说得很明白,张师傅,你可以告退了。
张居正郁闷了,想谈的心情反倒更加急迫了。
“皇上,臣有些关于科试的想法,想向皇上启禀。”
朱翊钧嘴角浮出淡淡笑意,眼睛眨了眨,“张师傅,不着急,过几日朕再与张师傅好好谈一谈。”
张居正猛地明白了,皇上是在等江南的消息传回京里来。
我就知道,这个海黑子一出京就没有好事。
他此次去江南,飘忽不定,玩起了兵法,还把老奸巨猾的恩师吓得要向自己托孤,肯定是大闹东海去了!
海瑞大闹东海,皇上手里就能抓到不少底牌,到那时再来跟我谈
那还谈个毛线。
可是皇上摆明了要等江南水落石出再跟自己谈,难不成自己还敢硬拉着他谈不成?
真不敢啊。
张居正内心深处,真的有点害怕这位学生。
严嵩、徐阶,段位比自己高多了,都被他来回地折腾,自己能不怕吗?
李春匆匆跑来:“皇上,戎政府急报!”
戎政府急报,那是有紧急军情。
张居正看了朱翊钧一眼,知道今天真的谈不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