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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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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信上所说月底将决战,再忍一忍就过去了。”裴朝露接了云秀递上的册子,“她们若不满意我安排的出行方法和频率,便让她们过来,我且再解释着。”

“姑娘,你也太能忍了。”

裴朝露伏案圈画,半晌抬眸冲云秀笑了笑。

她想,这荒凉世道上,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忍的。

云秀持着她的册子去传话,空荡的庭院中便剩了她一人。心头那股不安便又重新涌起。半年来,她虽有梦魇,但多数是因为涵儿,如此直白的梦到李慕,还是那副浑身是血的模样,当真还是头一回。

月底决战。

如今四月二十九,便是月底。

裴朝露眺望东方天际,尤觉眼前阵阵发黑,只灌了盏凉茶饮下,刺激着自己镇定下来。

她掐着掌心告慰自己,这样担心他,是如云秀所言,为了涵儿……亦是为了裴氏来日翻案。

为这两桩,他总不能没声交代便倒下去。

掌心被掐的破皮*红,连着眼睛红热起来。裴朝露喘出一口气,颤着手又饮了盏凉茶定神。再抬眸,便见云秀被几人推搡着入了庭院。

“姑娘,她们……”

未及云秀多言,那几位西北道上的贵女们数落之言便如杂珠落畔,叮叮当当荡在裴朝露耳畔。

“这前线多日没有书信,吾等自是心焦。外出逛一逛纾解纾解,再远亦不过城郊策马,半日便归。太子妃何必如此古板,拘束着吾等!”

“您自个身子不济,出不得府门,何苦拉住我们一道闷在此间!”

这其中自然还有方才假山后甘、云二州的两位嫡女。言至盛怒,便开始口不择言,竟将先前那些“出身差、侍二夫”之语尽数倒出,甚至到最后连着涵儿都搭在其中,言说他身世不详,清白不清。

一时间,庭院中静默下来。

诸人亦知这话背后可论,当面言说尚且不妥,却又不肯服软认错,只个个暗里眼风扫过,最后索性挑眉瞥眼立在庭中,福了福身遂转身离去。

“姑娘,他们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云秀上来扶住茶水洒了一手的人。

裴朝露擦净水渍,以手支腮,只默声不语。

西北道上的这些世家女子,虽是骄纵了些,但也非蛮不讲理的性子。同她们言语的那些安全为上,静待佳音的话,她们不该全数不听。

甚至,前些时日得了月底决战的消息,她们明明已经消停了两日。却不想竟这般耐不住性子,真真不过两日便又来絮叨她。

这样连着四五日,裴朝露梦魇日深,又被扰的不胜其烦,整个人疲惫不堪。这样的磋磨,有一种让她又回了东宫的错觉。

东宫——

脑中一点电光闪过,她豁然想起这郡守府中还住着另一个人,不是长安权贵,亦不是八地高门的贵女,乃郡守府东道主,阴萧若。

这日,已是五月初十,一通人再度闹过之后如常离去。

半柱香的时辰,林昭匆匆前来回话,道,“连着两回,这些贵女来之前,阴萧若都去探望她们,同她们闲聊。只是每每阴萧若离去后,剩余人便神色不安又惧怒,遂入了您这厢!”

林昭回这话时,庭院中定安老侯爷亦在此处同裴朝露对弈,裴朝露也未瞒着他。

定安老侯爷今日已是花甲之年,辅佐了李家三代君王,当日两子一孙战死沙场,痰心迷窍,少了几分清醒。如今时日流逝,静下心来,又有裴朝清之诸般表现,便也将前后始末连贯地七七八八。

只是这潼关阵前,若当真裴氏蒙冤,奸佞便唯剩太子。

故而再观郡守府这期间景象,只叹道,“这是太子借着良娣之口,以诸贵女为刀剑,诚心给你添堵,磋磨你。”

“也不单是给你堵心!”定安侯爷撸着灰白胡须,“更是想激怒了你,让你在这后方惩治辱没您的人,如此动摇战场军心!”

话至此处,老侯爷顿下口,似又觉得不通逻辑。

动摇军心,使战势不利,对太子又有什么好处呢?

裴朝露却已经回过神来。

老侯爷觉得逻辑不通,是没有真正了解李禹这人,然裴朝露于他却再清楚不过。

“八地高门弃了同他的结盟,他怀恨在心;齐王殿下占了他统帅监军的位置,他更不会放过。军心再不稳,按齐王行军的手段,破开天水城不在话下。然若当真如太子所预计的,彼时诸门因后方不睦而各怀心思,齐王因……”

后头的话她未说,却不料老侯爷胡须轻捻接上来。

“齐王殿下会因您失去了分寸。”

“如此即便攻破城池,亦是一盆散沙。太子即便不能一网打尽,亦可分化齐王同他们的关系。”

“这一战虽还未真正定出胜负,然齐王殿下这一路领军东上的能力,足矣折服诸门。一旦功成,这厢襄援的西北道高门,便皆是新贵。有兵甲有军功的新贵!”

“太子如何吃得消!”

裴朝露扣着茶盏不说话。

“只是太子大抵没想到,您这般能忍,数月之间护着八门女眷,由着她们撒泼胡闹,百般折辱,硬是半点没有动手。”

“不容易啊,丫头。忍之一字,你算是做到头了。”

裴朝露在老侯爷的最后一句话中,红了眼眶,只满含着两眶泪抬首唿出一口气。

“只是若按此局势发展,他日太子落败,齐王上位,齐王妃已被定下,齐王府后院或者更高处的后院,这八地高门解会抢占。即便裴氏昭雪,昔年荣光亦是黄鹤一去不复返,哪比得了这厢从龙的新贵!”

老侯爷话语亲切慈和,却唤了另一个称唿,“太子妃,您担着太子正妻之名,当如何自处?此间,可曾为自己考虑过?”

“落子一步,而谋后定十步。”老侯爷意味深长地落下一子。

裴朝露定定望着已经现了颓势的棋局,勉强落子,继续前行,“定十步太难,妾身想不到那般远。”

“也,不敢妄想。”

顿了顿,她抬眸笑道,“妾身能想,至多三五步尔。譬如,齐王破城,带我归乡,旧案重翻,需有威望者于陛下面前提出,让陛下愿意推翻自己定下的案件。”

“此间威望者,老侯爷可愿担一担?”

花甲之年的定安侯,看着年纪尚轻却已经风霜满面的姑娘,不由撸须长叹。

“太子妃棋艺已是极好。”

他轻颔首,“您苦心请我入府,拼命护吾等周全,此间大恩,老夫自当报答。”

五月日光昭昭,裴朝露起身交手拜谢。

只是人却不受控制地跌下去,她逆光而望,全是这些时日里梦中场景。

李慕人事不省,倒在战场上。

我什么都安排好了,你千万不要有事。她闭眼前,唯一想的便是这一桩事。

老侯爷说的十步,此生已经和她无缘。就近一点吧,还我裴氏清白,许你我人间两忘。

“阿昙!”裴朝清是同阴庄华一起从嘉峪关赶回的,原是带回了战胜的捷报。

然而入府却只抱住了他胞妹沉沉跌落的身体。

似是一道强撑许久的心力散开,又如最后的一点精神气被抽了干净,裴朝露疲惫又贪婪地卧在兄长怀中,想要长睡不醒,又渴求着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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