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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先后睁开了艰涩的眼睛,几个人关切的看着他们,都是草原上常见的牧人的装束,粗糙的脸上,带着笑意和喜悦,卫长风张着嘴,想要说些感激的话,只是发不出声音来。那些人好像知道他的感觉,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继续说话。一个女人端来了清水,两人分别喝了,嗓子里火烧火燎的感觉减轻了。依然说不出话来,卫长风指着自己的嘴,焦急的看着几个牧人,一个年纪较大的牧人笑道:“不要急。你们是在这群狼的追击下,能够活下来的仅有的人!这群狼祸害了我们多少的牧人和牲口,从来没有人能在它们的围攻下还能逃命的。如果不是我们人多,我们是不敢惹他们的。你们多少人杀狼?嗷,我忘了,你还不能说话。你们在附近三百里打死了一百四十头狼!这一群狼,三十年间,发展到六百多头。是一千多里草原上最大的狼群。”
卫长风看看铖乙,铖乙看看卫长风,他们身上盖着狼皮褥子,浑身酸痛,两个人也不知道他们打死了几头狼,他们只是为了保命,不停地向攻击他们的狼群反击,不停地反击。没想到这个狼群这么庞大,而他们竟然不知不觉间打死了一二百头狼。他们一夜之间还能跑了二三百里的路,卫长风觉得很骄傲,也为铖乙骄傲,这小子不是孬种!
外面传来了说话声,很熟悉的声音,一个疤脸壮士跟着一个大胡子走进帐幕,竟然是孤鹰和嘀翔,一众牧人对他们齐齐施礼,显然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卫长风和铖乙面面厮觑,不知道怎么落入了他们的手中。孤鹰走近前,卫长风挣扎着想要坐起,他最终还是放弃了,骨头缝里都是针扎似的疼。孤鹰把他按在褥子里,眼中满是敬佩,说道:“这次我是真的服了你!今后绝对不会再找你麻烦了。”卫长风心中大定,却不明白什么意思。孤鹰扭头问那个老者:“给他们都上了药了?”老者点点头,答道:“是。大人。”
孤鹰对众人道:“这一大一小两位英雄,是我们牧人的大恩人!没有他们,我们还要受这群狼的欺负。两位英雄的壮举,我们牧人是铭记在心的。王爷那里已经派人去报告了,王爷也肯定非常喜欢!”众人诺诺连声。他回过头来,对二人说道:“我们给你们用上了草原上最好的伤药,两位英雄可以放心,不会留下什么隐痛的。”卫长风心里感激,对他点头,他知道狼的抓咬伤非常难好,一不小心就可能留下后遗症,浑身长出恶疮,痛苦难当,孤鹰这样说,他就放心了。只是他还是不明白孤鹰怎么在这里。孤鹰好像知道他的疑惑,对他解释。
原来他们两人不小心进入了这个狼群,这一带被草原人称为神狼岭,没有人敢进入的,这里生活着这个草原上最大的狼群,也是最难缠的狼群。它们吃掉、赶走了其他的猛兽,接着吃掉牧人的牲口,甚至牧人自己。逐渐的,这方圆千里的地方成了它们的乐园,没有牧人敢于进入。它们的领地还有日渐扩大的趋势,成群的恶狼追逐着牧人的牛羊,逼得牧人不得不逃走。右谷蠡王派了数百骑士猎杀狼群,只是这些狼却又狡猾得很,只是晚上出没,骑士猎杀的只是一些零散的孤魂野鬼,找不到狼群的巢穴,就不能重创狼群,狼群的中坚力量没有受创,骑士撤离了,它们又重新出没,继续危害牧人。
孤鹰等人晚上听到神狼岭的方向不停的有狼嚎,牧人都吓得胆战心惊,以为狼群要对他们发动袭击,他们的牲口、家人都要面临着巨大的危险。孤鹰等人也是心中惴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狼嚎声此伏彼起的,忽远忽近,忽东忽西,狼群好像在追逐着什么,孤鹰终于忍耐不住,走出帐外,来到一个高岗上,向着狼嚎的方向看。郑戊己、嘀翔手中紧握着弓箭,机警的站在他的身后,胆大的牧人也都起来了,准备好了自己趁手的武器,就算狼群来袭,他们也要和狼群拼杀。孤鹰终于看清了,原来狼群在追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快逾奔马的在前面跑着,大群的狼在后面紧追不舍,不停地有狼追上了前面的人,两人一边奔跑一边下力击打。孤鹰和牧人们看的心惊胆寒,却又对二人钦佩不已。看看天色大亮,狼群还是不依不饶的追逐着二人,孤鹰号令大伙一起冲向狼群:“这是我们消灭这个狼群的最佳时机!附近所有能够上马的,全部去猎狼!”牧人胆气大壮,远的放箭,近的刀枪棍棒齐施,追杀着狼群。孤鹰带着大胡子嘀翔和郑戊己迎着狼群最密集之处冲杀,救下二人。狼群只顾追逐前面的两人,没想到对方来了帮手,大批的狼被打死,死狼堆得山岗一般,狼的臊臭数里之外都能闻到。这个草原最大的狼群就这样遭受了灭顶之灾,只有寥寥数只逃得性命,却再也不敢来到这片草原了。
卫长风听得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二人无心之间居然为这片草原上的人造了大福。众多的牧人来到他们所在的帐外,送来了家中最好的食物、药物,送与二人吃用,东西堆得帐幕里没有了下脚的地方。二人慢慢的喝些醍醐、酥醪,身上涂的也是醍酥,一天天的恢复了体力,精力,嗓子还是有些嘶哑,已经可以说话了。孤鹰看他们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说道:“你们现在感觉如何?”两人点头,“右谷蠡王王爷听说了你们的事,急着要见到你们,给你们封赏。我们现在就动身吧。”铖乙看着卫长风,卫长风想想没有继续推脱的理由,只得点头,铖乙自是以他的马首是瞻,没有拒绝。
孤鹰让人拿来了草原上的贵人才能穿着的貂裘,精美的皮袍、皮弁让二人穿上,有人精心赶制的牛皮靴子,配着美玉的皮带给二人换上。这一捯饬,二人都是随意惯了,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卫长风抓耳挠腮,铖乙是如有针扎,众人看的有趣,哈哈大笑。卫长风笑道:“如果见王爷,天天如此,岂不让人难过?”
这些天服侍他们的老牧人老康脸露庄容:“王爷岂是随便见的?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像我,想要看看王爷,只能远远地在王爷经过的时候看看。”
卫长风心道:“那是你!我不稀罕。”他没有说出来,知道这些牧人对王爷都是尊重得很,自己不小心的一句话,可能就伤了人心,人和人不一样,没必要为这些不同而不愉快。
当地的小王亲自赶来送行,他们也已经熟了,这小王在他们养伤期间,送来了食物药品,亲自看视了几次。小王端着一大碗马奶酒,敬与卫长风,卫长风喝了,围观的人群一阵欢呼;次及铖乙,铖乙勉强喝了,众人看他脸色通红,也是喝彩;然后是孤鹰等人一一喝了。孤鹰一声呵斥,大伙上马,前往右谷蠡王王庭进发。
王庭的民众早已听说了二人的壮举,塞衢盈街的观看。要知道,在草原上,他们最惧的不是虎豹熊罴等猛兽,因为这些猛兽并不常见,而是最怕狼,狼不仅伤害他们的牛羊,在他们放牧的时候甚至攻击他们的马和人,因此他们视狼为神物,在旗帜上绣上狼,身上刺上狼,以求狼神的佑庇。他们从来没有想到敢有人深入狼穴,诛杀群狼。看着周围人们仰慕的眼光,被大伙当做英雄,赞颂声如潮一般,二人也有些洋洋自得了。卫长风还能够自持,那铖乙小小年纪,一直被人欺负,总是被人贬抑,这些日子是吃的也好,睡得也好,传得也好,众人众星拱月一般的,每天英雄长,豪杰短的赞颂,心头早已是飘飘然,不知身在何方了!
两人穿过了潮水般的人群,来到了右谷蠡王的大帐。孤鹰在路上早已给二人说了觐见王爷的规矩,也悄悄地给王爷说了二人乃是粗鄙之人,做事不合礼节。王爷不以为忤。二人跟在孤鹰的后面,卫士纷纷跟孤鹰打招呼,赞扬他立了大功,孤鹰笑道:“立功的另有其人。我们只是恰好碰上罢了。”引见二人和卫士们认识,众人见二人赤手空拳,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竟敢胡乱闯进狼穴,诛杀群狼,特别是铖乙,好像没有发育完全的样子,像个孩子似的,怎么那么大的胆子?
郑戊己和嘀翔留在外面跟卫士们吹嘘,孤鹰自己带着两人进了大帐,右谷蠡王三十多岁,短小精悍的样子,坐在大帐深处,身下是虎皮坐蓐;身边几个年老的人陪着,多是些老眼昏花之人,其中两人却是眼露精光,卫长风惊讶,这里还有如此的高手。他本来以为,孤鹰几人就是右谷蠡王身边武功最好的人,看来不然,心中暗自警觉。二人大大咧咧的对着右谷蠡王行礼,右谷蠡王打量着二人,见二人粗野的样子,有些不快,但是知道二人乃是草莽之辈,不便深究。颔首让二人坐下,让人摆上酒菜,也不过是些牛羊肉、马奶酒,禽蛋鱼肉等等。铖乙是只顾大吃,旁若无人;卫长风心中有事,知道会无好会,宴无好宴。孤鹰代替右谷蠡王给两人倒了酒,两人喝了。孤鹰授意两人给右谷蠡王上酒,卫长风满不在乎的端酒到了右谷蠡王的面前,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孤鹰对右谷蠡王笑道:“他没有见过草原上的贵人,不懂得说话。王爷不要见怪。”王爷微笑了一下,孤鹰赶快拉着卫长风下来。喝了几杯,孤鹰代二人向右谷蠡王告退,右谷蠡王点点头,三人出来。右谷蠡王等人没有说一句话,铖乙问孤鹰:“你们王爷是不是哑巴?怎么光点头,不说话?”孤鹰急忙止住他说话,看看左右没人,才敢说话:“可不敢胡乱说话!王爷贵人,自然不像我们这些草莽之人,喋喋不休。贵人话少,小人话多。”也没说出来右谷蠡王为啥不说话的原因。其实这右谷蠡王不是哑巴,只是结巴的厉害,一般不愿说话,这贵人的毛病,孤鹰自然不敢说给二人知道。
他们到了一处大帐,进去了,里面点着大烛,帐幕好像是新的,里面的一应物品也都像是新的,二人奇怪,这是谁的新房。孤鹰看二人狐疑,解开谜底,笑道:“这是王爷赏赐给你们两个的!”两人大惊,卫长风知道这样一座帐幕怕不要数百金子,他们怎么能要如此贵重的赏赐?卫长风急忙回头,就要离开帐幕,帐幕里已经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却是几个女子,向着他们施礼,孤鹰把二人推到前面,接受了女子的施礼。闹得二人面红耳赤,铖乙面色通红,眼睛不敢抬起;卫长风也是浑身燥热,手脚没处放。孤鹰悄悄地退出帐幕,守在外面。这些都是他向右谷蠡王为二人争取到的,他们匈奴的武士拼命杀敌,为的就是女子、财物、牛羊,这次他们剿灭狼群,千里之内又成了肥美的牧场,可以说立下了大功,不次于攻破汉人的一座城池,右谷蠡王也对他们的大功非常满意。孤鹰并没有急于为自己争取功劳,而是帮助二人挣得帐幕、女人、羊群、奴隶,留下两人,将是自己非常大的助力,以后在草原上搏杀,这二人要顶的上数百的武士。
这卫长风并不是没有见过女人,只是以前整天的醉醺醺的,每天少吃没穿的,没有哪个女人看他舒服,接触的都是些最一般的便宜的娼女,这几个女子却是年轻的很,虽然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姿色也不怎么出众,只是烛光下,娇声滴沥,却也是风光旖旎,搅得他心旌摇荡。他内心深处在急剧挣扎,是留下来跟这些女人共度余生,还是继续自己的流浪生涯?他环顾四周,帐幕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这些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东西,如今就在眼前;这些是别人拼死想要得到的东西,他轻轻松松的得到了,难道就此放弃不成?
铖乙也是目眩神迷,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二人的。他的主人的帐幕也没有这么大,女主人每天嘀咕的就是要一座这么大的新帐幕,他们一家每天经营的就是如何能够迅速地得到如此的新帐幕。这几个女子,和他年纪相仿,但是不像主人家的两个女儿那般的刁蛮,见到他总是掐他一下,拧他一把,或者想法捉弄他,不让他消停。
几个女子也在偷偷地打量二人,他们的英雄业绩,王庭传得纷纷扬扬的,她们有幸能够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样的英雄,三生有幸了,甚至他们可以和英雄们共睡一个被窝,为英雄生下儿女,想想即害臊,又兴奋。
卫长风坐下来,对着几个女子说道:“你们都坐下来。”女子坐了下来。他一字一句艰难地说道:“你们都回家去吧!不要害了自己。我们两人都是粗野的人,会害了你们的。你们离开之后,我们也要走了!”几个女子目瞪口呆,她们每天见到的都是想要她们身体的人,就是那些表面上尊贵的王公、巫师,在老婆、上官面前唯唯诺诺的男子,也是偷偷摸摸的想要她们,她们居然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轻易的就放过她们!她们抬起眼吃惊的看着卫长风,见他不像是说笑,很是认真,更加的感觉不可思议。一个年龄好像大了一些的女子大着胆子说道:“大人,我们都是大人的人!大人让我们到哪里去?”
“你们的父母那里。”
女子惨然一笑,“父母?她们在什么地方?即使我回去了,又被人抢走,反而带给父母危险。”
卫长风没有想到这些,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只是自己管不了这么多。窝在这里,做一个贵人的跟班、保镖兼打手,不是他想象的生活。他看看铖乙,铖乙点点头,他不知道卫长风什么意思,但是,卫长风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他相信卫长风绝对是歌手唱诵的人,那些人没有一个贪恋酒色的,虽然他不清楚酒色是些什么东西,眼前的东西他不舒服,这些可能就是被人唾弃的。卫长风站了起来,铖乙跟着站起,几个女子战战兢兢地跟着站起。卫长风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悄悄地来到帐幕的另一面,拔出匕首,这是恶狼岭小王送的礼物,他看着喜欢,带在身边,割开了一个大洞,钻了出去,铖乙跟着钻出,女子们张着嘴,看着,不知所措,过了半天才喊了出来。
财宝富贵如粪土,只听人说没见过;安贫守贱真若素,长风英气可堪歌?</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