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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打那天晚上的一幕后,我就再也不计较我妈的做法了。
那一天,我半夜不知怎么醒来了。
首先,我看见了天棚上旧报纸上那行不知看了多少遍的大字:
是一个大爷从外乡来时告诉我的,那念:拖拉机开进望山乡。
怎么,妈妈没睡?
为了省油,妈妈将油灯的油捻压到最小,使光亮更加昏暗,只见妈妈不时把几乎全白了的头发掠到后面,拿起针,给我缝那件“道袍”,那是被我在白天摆弄树枝时挂破了的,她一针一针地缝着,当时不懂,妈妈的眼睛其实那时已经花了,再加上灯光暗,她很费力地寻找着下针的地方,不时把衣服凑到油灯前,仔细地看了看,经确认后,再缝下去。
缝了半天,没线了,妈妈在炕上的针线笸箩里摸索了老半天,拿出一卷线,要纫针,可是却怎么也纫不上,妈妈疲倦了,打了个哈欠,怕让孩子们听见,赶忙用手捂着嘴。用那只象干树皮似的多皱的手再次将垂下的白发拨开,重新纫起来,最终还是没能成功,她长长地叹了一气,用手在后背轻轻敲了两下。
妈妈老了!
刹时间,只觉得眼角有两行热乎乎的东西流下来,心里一阵发酸。
我象突然长大了!
一咕噜爬起来,揉揉朦胧的睡眼,毅然地抢过针线,在妈妈意外的神情里,静静地把针给纫上了,交给妈妈,把遮住了脸的头发给她捋到后面。
这一过程中,我俩谁也没说话,妈妈惊讶地注视着我,一动没动,任由我做完这一切。
摸摸我的头,半晌无语,眼泪却无声地顺着那深深的皱纹流淌下来,自言自语:“懂事儿啦,懂事儿啦。”
而后,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睡吧。”
“妈睡。”
妈妈摇摇头。
其实我那时还是不够懂事,要是在现在,我一定会把那衣服给她扔到一边,让她立即休息的。
在妈妈轻轻的拍打中,望着那行我唯一认识的字:拖拉机开进……,我进入了梦乡。
……
冬天到了,大雪封门,妈妈叫我们都别下地,九个孩子围坐在土炕上,围着一床如庙里的百纳衣似的,补丁罗补丁的破被坐着。
妈妈则在里屋、外地,屋里、屋外地忙乎着,打我记事起,她就是这样,无休无止,永不停息,仿佛是一台永动机,从没有停下的时候。
天好一些的时候,妈妈就在大哥大姐帮助下,把我们一家人的衣服拢在一起,到南山河套去洗,到河边时,妈妈往往就把他俩撵回来:“回家上炕坐着,哪也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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