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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红杏是被自己饥饿的肚子给饿醒的。
空虚——从胃里传来。
寂寞——偌大个房间也只有叶红杏一个人。
冷——外边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沥沥小雨，轻轻打在窗子上，让人心里分外难受。
叶红杏翻身坐起来，先缓了缓神，侧耳听了听，没听见外边有什么动静。她忽然有些害怕起来，喊了两声娘，却听不见桂芬的回答。
无奈之下，叶红杏只好自己下了炕，摸索着朝外边走去。
外屋点着一盏灯，灯影飘摇，叶红英正拄着下巴坐着发呆，旁边是已经睡着的叶招娣。
“娘呢？”叶红杏觉得自己现在若是不马上吃些东西的话，恐怕会活生生饿晕过去的。
“做饭呢！”红英连瞅都没瞅叶红杏一眼，依旧愣愣地瞅着那盏昏暗到似乎随时都要熄灭的油灯。
“爹呢？”叶红杏又问，这个“爹”字一出口，她就觉得这个词汇对于她来说显得是那么的陌生。
“去接二娘了。”叶红英淡淡地说，声音很轻，似乎怕吵到招娣小妹妹。
“下着雨？”叶红杏瞅了眼外面，天黑得吓人，因为刮风，树叶都被卷得翻了过来。
“刚下，雨不大，爹怕二娘家的房子漏雨，就接去了。应该快回来了。”这次叶红英的话多了些，可她的视线依旧没有从那盏油灯上移开。
叶红杏默然，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人们的房子很容易就会漏，尤其是一些老房子，绝对有郭德纲口中的“外面下小雨，里面下大雨，全家人都到街上去避雨去了”的“盛况”。
过了一会，外边隐约传来了狗吠声。叶红英飞快地站起身来，站在门口冲外边张望。
“英儿，去开门去！”爷爷的声音从西厢房里响了起来，伴随着的是声声咳嗽。
叶红英答应着，低头冲进了雨中。叶红杏也想跟着冲出去，可惜被雨水一淋，她立刻就被冰凉的雨水激得打了个哆嗦，这才想起自己都饿了一整天了，若是再淋了雨，估计明后天就得在床上躺着度过了。
“杏儿你看着招娣。”叶红英的叫声隐约传了过来。这正合了叶红杏的心意，于是她收回了迈出门槛的脚，默默的抱着腿坐回了叶招娣身边。
小招娣依旧睡得香甜，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
叶红杏捂着肚子，她已经饿得快要晕过去了。
又等了老半天，叶根这才和桂芬一起进了屋，紧跟着的是躲在叶根手里一把油纸伞下的黄小玲，黄小玲手里抱着的是由一个小薄床单裹着的叶根旺——叶家唯一的下代男丁。
“饭做熟了没？”叶根低头问着怯生生站在门口的叶红英，叶红英点了点头，酷酷地站在灯影子下面，两眼炯炯发亮。
“英儿，把饭端过来吃吧。”桂芬走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叶红英的肩膀，还没整理完衣服的叶红英犹豫了一下，很快就又转身一头钻进了绵绵冰冷雨帘中。
“叶根，你快去西屋点个灯，把臭小子放下。”黄小玲冷冷地开了口，叶根连声答应着，到西屋里忙活去了。
黄小玲的声音很尖，听上去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叶红杏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很不好惹。
“杏儿，你帮你姐姐把饭盛上。”桂芬抱起了小招娣也走进了东屋。
叶红杏只好来到饭桌旁，她早就饿得两眼发花了，见姐姐已经把饭都盛得差不多了，自己又实在太饿，于是右手不由自主的就伸向了桌上的野菜饼子。
“啪！”叶红英毫不客气地伸掌在叶红杏的手腕上拍了一下：“还不到你吃的时候！没规矩！”
“……”叶红杏这一下挨的着实不轻，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打蒙了。
“去请爷爷来吃饭。”叶红英命令道。
“哦。”叶红杏虽然委屈，可叶红英刚才话里带着的那股强硬意味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就照办了。
来到门口，嗅到外边冰冷而潮湿的空气，瞅着地上的泥泞和水洼，叶红杏犹豫了一下。
“快去，别惹爷爷不高兴。”叶红英在后边又加了一句。
叶红杏一咬牙，低头冲进了雨中。凉凉的水滴一下子落在了她的头发里，渗到了头皮处，哇凉哇凉的。叶红杏打了个哆嗦，快步冲到了西厢房门口。
“爷爷，吃饭啦！”叶红杏朝里面喊了一嗓子。
“知道了。”伴着咳嗽声，爷爷打开了门，屋里呛人的热乎乎的烟雾也随即扑面散了过来。叶红杏被冲了个正着，当即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怎么？杏儿你姥爷不也经常抽烟吗？”爷爷紧了紧肩膀上披着的衣服，伸手将旱烟竿别在了腰间，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打算拉着叶红杏一起走。
“我姥爷最近不怎么抽了。”叶红杏伸手握住了爷爷的手，她还是第一次握住爷爷的手，爷爷的手粗糙有力，比姥爷的手掌要短粗一些，也厚实一些，干干热热的，握上去很让人心里安宁。
“不抽好，老抽这个容易咳。”爷爷顿了顿，似乎在想什么，走了几步才说：“村里有好几个人就是抽大烟抽坏了肺死的。”
叶红杏心头一凛，她到这边这个家之后似乎经常会听见爷爷像现在这么咳，现在爷爷又亲口这么说……莫非他自己也有所觉察了吗？
“爹，吃饭了。”叶根已经从西屋里走了出来，西屋却还亮着灯，桂芬已经坐在了叶红英的外首，正拿筷子捏着盘子里的青菜慢慢嚼着。
“红英，你晚上跟你爹他们睡，杏儿和我一起。”爷爷忽然说。
“爹！”桂芬立刻就叫了一声，明显有些不情不愿。
“爷爷，我和你一起。”叶红杏却显得很高兴，她可不愿意再忍受叶根的呼噜声的折磨了。
“那杏儿你呆会和你姐姐换换被子。”桂芬没法子了。
“杏儿过来啦？快让二娘看看，刚才光顾着照顾你弟弟了，没看见屋里多了个人呢！”黄小玲爽利地笑着，一挑帘子走了出来。
她个子高挑，瘦长脸，大眼珠子微微向外凸，从模样上来看应该很不好相处。叶红杏暗暗留了个心眼，暂时不跟这个二娘太过接近，于是只轻轻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
“听说杏儿你还在私塾念着书呢？那以后你弟弟要是没钱念书什么的，杏儿你可要教他识字啊？可别像你红英姐姐似的，一个大字都不识得。”黄小玲眼睛连瞟都没瞟向叶红英那边一眼，可话里却句句带刀，连歇都不歇地就刺向了叶红英。
叶红杏心中一动，飞快地朝叶红英那边瞟了一眼，却见叶红英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氛围，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只顾着飞快地喝着粥吃着粗粮饼子。
“对了杏儿，你不是在你姥爷家开了好几个作坊吗？怎么舍得到这里来过这苦日子？你爹又没本事，娶了两个老婆却养不起。”黄小玲的话越来越嚣张了起来。
“得了你，少说两句！”叶根不耐烦了起来，可黄小玲的声音却立刻拔高变尖，将他的反抗盖得死死的：“我说两句怎么了？你赚不回银子来还不让我说两句？你也不看看，咱们家里里外外的哪里不用钱？今天下午我摸着根旺的脑袋还有些烫呢！这要是真病了，你有钱给根旺请大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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