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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书秋的思绪飘远,新店的剪彩仿佛就在昨天,而今却已是物是人非。空气中还有些余留的咖啡的苦味,这些没有生命的死物却比人们逗留得更长久,说来真是讽刺。
大约两星期前,这件咖啡店的主人,涂筱,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匆忙离开了。路书秋和莫娆桑得到消息时,涂筱已经顶着通缉犯的名头消失得无踪影。鉴于她做的那些事,路书秋倒希望她真得无踪影才好。有知情人透露,涂筱一旦被抓住,等待她的将是漫长无尽的铁窗生涯。
一起长大的挚友,一同走过那么多年岁,居然走到了这样的地步。说是离开不如说是躲,是逃,飞快地夺命地潜逃,连一个“再见”也来不及留下。路书秋有些想不起来,上一次她们几个聚在一起是什么时候?大概也有半年了吧。早知道今时今日今事,当初会不会多多见面,珍惜彼此的短暂时光?
路书秋没有答案,她只知道涂筱的事情很严重,严重到上一次的相聚恐怕会成为永恒。天高皇帝远,自己除了祈祷什么也帮不上,路书秋无声地叹气。
对面一直不做声的莫娆桑看她一眼,品了几口酒,“你约我来不只为了这件是吧?现在风声还很紧,没有要紧事你不会冒这个险。”她也不会。
路书秋也不藏掖,从皮包里拿出一个棕色的档案袋递过去。
莫娆桑接过袋子,抽出里面的东西看了看,太阳穴微微一跳。这是……
“你路子多,人脉广,帮我找最好的人做。拜托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用这种方式进入那家公司?就算成功了,以后的路也不好走,你知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可是,桑桑你说,我们四个人从小到大走过的路,哪一条又好走了?”
“那是什么地方?那些都是人精。在那里万一被戳穿,你可能要坐牢。”
路书秋一脸淡定,“我查过了。够不上**,顶多判个伪造公文,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表现好一年多久出来了,最多两年。”
“最多两年?”将手中的袋子重重往桌子上一扔,啪得一声,莫娆桑一向清冷的性子也止不住激动起来,“路书秋,你说的轻巧。你成年了,你二十二不是十二。未成年保护法保护不了你。你这一进去,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人渣败类。好,就算你强有本事,熬下来,出来了又怎样?一个有前科的女人,你还想怎么平稳地过一生?做梦吧你!还有,你学历不是大学?这足够了吧,找个普通的工作。”
路书秋打断她,“夜校。不是大学。”又补充说,“够?怎么会够?我说过吧,不想再这么胆战心惊今日不知明日地过下去了。”
“扯淡!我们四个不照样这么活过来了。”
“是。是活过来了。涂筱成了在逃通缉犯,胭脂一心想傍个大款好让下辈子衣食无忧,而鼎鼎大名的妙手桑桑你呢,早已金盆洗手干起私家侦探了。你们一个个地拼了命地往前跑,我一个人留在原地。凭什么!你说,我要不要追,要不要追!”
路书秋一番话说得莫娆桑哑口无言,这几年她们几个各自都在努力摆脱过去,只为过上更好的生活。路书秋说得对,自己有什么立场阻止她追寻她想要的。
“桑桑……”路书秋靠在椅背,声音飘渺地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不想再这么漂泊下去了。老天爷没有良心,让我前面二十几年活成一株无根的浮萍。可是一辈子那么长,剩下的日子我希望有个地方停靠。”
全世界的孤儿都是一样的,都是一只孤独无依的小船,所求不过一个避风的港湾,一个可以静静停靠的地方。
莫娆桑知道自己不可能劝服她,这么多年下来,她们了解对方就像了解自己。她有些无奈得取过桌上的袋子收好,看看窗外天色早已暗下,她起身站定,临走前不死心地问了一句,“你不怕自己后悔?”不等回答便自嘲地笑笑,“算了,当我没说。”然后就离开了。
昏暗的灯光下,路书秋端着玻璃杯,半响婉婉一笑,极轻极轻地对着空气说,“怕。我也怕死。但最终我们都要死的。这么一想,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吧。”她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提了包也走出了小店。
路书秋和莫娆桑两人为了掩人耳目来去都是走的后门。被刻意回避的正门依旧是简简单单的布置,挂在正中央的招牌上面奶白色的两个字,陌路,仿佛揭示这世间不变的规律:人生时而相逢,时而陌路,而每当相逢,终会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