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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里,赵四夫人正拉着女儿的手抽抽搭搭的说着思念的话,几乎每说一句便要抹一把眼泪,听得赵婳十分腻歪。
赵四夫人道:“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了,看看这手握上去几乎没有几两肉了……”说着拿帕子抹几把眼泪。
赵婳道:“娘亲,我在东宫过得很好,不过是因为现在怀着孕,所以才瘦了点罢了。”
赵四夫人道:“怎么会好呢,你这孩子不要骗娘了,东宫这么多妻妾,你又不是正头娘子,这日子必是过得十分幸苦的。”说着再次抹起眼泪来,小声道:“你这孩子自小就这样,报喜不抱忧,你这样越发让娘担心了。”
有时候赵婳对这个便宜的娘真的是有些无可奈何,听不懂人话也就算了,但讲话能不能过过脑子。什么叫做“东宫这么多妻妾,你又不是正头娘子,这日子必是过得十分幸苦的”,她这是想告诉别人她对东宫的日子有抱怨,还是想要告诉别人她对正室的位置有想法。
幸亏这屋子里都是她的人,若是让外人听到这样的话,根本是一千一万个给她招祸。
赵婳无奈的皱了皱眉,再次强调道:“母亲,我在东宫真的过得很好,殿下和太子妃对我都很好。”
赵四夫人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继续自说自话:“我早就说过,不该送你进东宫的,东宫的日子说起来富贵,但内里还不知道如何呢。早知道,当日就该早早将你的亲事定下来,在外头找个简单和善的人家,当个正头娘子,不比在东宫做个侧室强。”说着,又哭,抽抽噎噎的道:“偏你大伯父和大伯母非要送你进来,你自小就善良得连看到受伤的鸟儿都要替它包扎伤口的,哪里是东宫里其他的妻妾的对手。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这么命苦……”
嫁进东宫叫做命苦吗?那这世上其他的女人都不用活了。
嫁进东宫叫命苦,难道嫁给一个普通的男人,过那种柴米油盐都要日日操心,还要伏低做小侍奉公婆的日子就不命苦了。若是无这样的条件不得已过这样的日子也就罢了,但她这一世有惊绝的才貌,明明能够像牡丹一样的高贵活着,为什么要像野草一样默默无闻。
有时候赵婳实在不明白赵四夫人这种女人的心理,就是赵四夫人自己,当初不过一个丫鬟,还不是挑了侯府公子这样的高枝,怎么到了自己的女儿,就希望她随便嫁个普通的男人了。
赵四夫人还在一边抹泪一边说着“我可怜的女儿”“当初不该让你进东宫”之类的话,赵婳觉得自己再好的忍耐力,也快被赵四夫人耗光了。
赵婳有些恼了,面上不由露出不耐烦来,语气变得有几分严厉的道:“娘亲,我在东宫真的过得十分好。”
赵四夫人被女儿严厉的语气吓得一愣,连哭也忘记了,抬起头来怔怔的望着女儿。
赵婳心里懊恼自己的失态,连忙缓和了表情,放柔了声音道:“娘亲,我现在真的过的很好,娘亲不用担心我。我是赵家的女儿,得家族的庇护才能衣食无忧的长大,如今家族需要我牺牲的时候,女儿自然也是责无旁贷要担起这个责任来。”话说到最后,她脸上颇带了些大义凛然的神色来。
赵四夫人听着忘记了她刚刚严厉的语气,心里越加觉得心疼愧疚起来。自己的女儿,是为了家族才牺牲了自己的。
赵婳怕她还要继续说下去,连忙转移了话题道:“娘亲,这一年多来您和爹爹过得还好吗?”
赵四夫人道:“好,我和你爹过得挺好的。”接着说起了她们这两年在四川的生活来。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什么孙家和李家结亲家了呀,家里的哪个丫鬟和哪个小厮配做了对啊,伺候她的李婆子的儿媳妇去年生了个大胖儿子啊等等。
赵婳对这些家长里短同样没兴趣,再次转移话题道:“对了,爹爹在外院不知和殿下说得怎么样了。我快两年没有见到爹爹了,怪想他的。我让人去问一问殿下,看能不能让爹爹进来看一看我吧。”说着吩咐了小太监去了外院。
等小太监一走,赵婳便端坐在小榻上,手扶着肚子,做出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模样。
赵四夫人没看出她不想说话,看见她扶着肚子,倒是才想起女儿还怀着孩子,于是又跟女儿谈起了养儿育儿经来。
这个话题好歹比刚才的话题要能听得进去,赵婳也不想表现得太冷淡让赵四夫人发现自己不对劲,便也就耐着性子听下去了。
而在外院,赵婳派的小太监来问太子能不能让她见一见赵四老爷时,太子也已经跟赵四老爷说得差不多了。
他和赵四老爷聊的多是赵四老爷在四川任上的事,赵四老爷能十几年考评都得优,在任上还是表现得不错的,在任上也做了许多有利于民的事。他面对太子的态度又表现得不亢不卑,谈起自己任上的事,既不居功,也不太过谦虚,令太子对他的印象十分的好。
太子还在心中感叹,宣国公府那样好权势的人家,倒没想到能出赵四老爷这样宽厚又爱民如子的人物。
因着对赵四老爷的印象很好,加之太子也不是那种喜欢做隔断人家天伦的之事的人,所以当小太监来问时,太子便对赵四老爷道:“赵卿与赵嫔也许久未见了,便随太监去见一见赵嫔吧。”
赵四老爷自然道是,对太子行了礼,这才跟着小太监去了东院。
赵四老爷到了东院时,赵四夫人已经从养儿育儿经讲到了赵婳小时候的事了。赵四夫人讲得津津有味,赵婳听得兴味索然。那些小时候的事她虽有记忆,但奈何没有代入感,她听着就像是在听别人的事,一点不觉得有赵四夫人说得那样有趣。
赵四老爷进来后,先对赵婳行了个礼。他是七品官,赵婳是正三品的太子嫔,按国礼,是该给她行礼的。
赵四夫人看得却有些一怔,她进来时是没有给赵婳行礼的。在她看来,赵婳还是那个她疼在心肝里的女儿,一家子的人,亲亲的父女母女,难道还要行礼?这总让她感觉太生分了,好像女儿已经不是那个女儿,让她觉得有些难受。
赵婳让人去将赵四老爷扶了起来,道:“爹爹,你我是父女,何须这样多礼。”
赵四夫人也在心里道,是啊,明明是父女,何须这样。只是看着一脸平淡的女儿,赵四夫人倒底没将这话说出来。
赵四老爷道:“礼不可废。”
赵婳听他这样说,便也不再说什么。转而对赵四夫人说道:“娘亲,我给肚子里的孩儿准备了一些东西,我让青心带您去看看,您帮我看看那些东西能否给孩子用可好?”
赵四夫人心里再迟钝,也知道女儿这是支走她,有话要和丈夫单独说。她心里有些伤感一向跟她亲厚的女儿变得生分了,另一边却还是依言的跟着青心下去了。
等青心和赵四夫人一走,屋里伺候的人也知趣的下去了,还关上了房间里的门,屋里除了赵婳和赵四老爷二人,就只剩下一个青盏在旁边伺候。
赵婳对赵四老爷可不像对赵四夫人那样不耐烦,等人一走便急切而关切的问赵四老爷道:“爹爹,您这些日子可好,女儿很想您。”
赵四老爷有微微的动容,声音温和的道:“微臣很好,娘娘可好?”
赵婳道:“女儿也很好,只是时常惦记着爹娘。”她说着顿了一下,跟着说起道:“对了,大伯父可是说要替您在京里谋职,他替您谋的是什么职位?”
赵四老爷道:“大理寺评事。”
赵婳听得皱了皱眉,她是知道大齐的官职制度的,不由抱怨道:“怎么才是大理寺评事,大伯父也太不将你当回事了……”
赵四老爷打断她道:“婳儿,不可这样说你大伯父,你大伯父对我们已经算是极好的了。我本是外任的七品县令,调任京里的七品官,这其中,你大伯父出力不少。”
赵婳讥笑了一下,对赵四老爷道:“爹爹,您真的这样认为?若真是对您好,就不会只给您谋了一个七品官。大伯父一家不会真心对待我们的,他们对我们只有利用而已。甚至他将你调回京来,也不过是为了利用您来牵制我而已。您知不知道,您不在京城的时候,大伯父和大伯母曾对我做过什么?”赵婳说着,不由将当日赵章氏给她喝绝子汤,在三郡主的满月礼上当着众人的面责骂她的事说出来。
她既然想要在以后拜托宣国公府,那必然就要先破坏掉赵四老爷对宣国公府的忠心,让赵四老爷完完全全的站到自己这一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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