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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什么没洗净吗?”容昭欲转身去寻一面铜镜。
明砚舟摇头:“非是污秽。”
女子一时未解其意,站在廊庑之下,衣袍被风吹起,显得她身形更为纤细。
“是悲伤。”他开口:“若心中难过,在我面前也是可以哭的。”
容昭听清的一瞬间便敛了笑,眼里泪顿时沁出:“明砚舟,我的父亲,他是世上最好的父亲。”
“我知道,他明白世上女子之苦,也明白自由之可贵,定是个好父亲。”明砚舟一瞬间便软了眉眼,浑身再无此前半分戾气。
女子点头:“他教我许多,琴棋书画、经营之道,他…他从不因我是女子而轻看我。”
她哽咽着,一张脸都皱起:“他教我如何在这世间安身立命,可我还没证明给他看我可以!”
“我还没证明我可以!”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眼里是深深的悲哀。
“他会看到的。”明砚舟强忍住给她拭泪的冲动,轻声道。
“真的吗?”
“嗯。我近日要去趟幽都,你可有话要带与他?”
他到底不忍心见她落泪。
容昭抬眼:“你可以找到他?”
“或可一试。”
“会对你有所伤吗?”
“不会。”
容昭的泪又涌出来,她颤抖着身子:“若你遇见他,请替我转达。”
明砚舟听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着要说与她父亲听的话,眼中心疼之色愈厚。
他当天晚上便踏上了去幽都的路,容昭亲眼看着那片衣袖消失在影壁之后。
空气中魂火越来越多,她果不其然又病倒了。
这次比前两次,更是来势汹汹!
容昭烧红了脸,脑中混沌一片。
丽娘急得落泪,三天两头地跑医馆,李玉棠出了多次的诊。
可药用了许多,方子换了一副又一副,还是不起效。
丽娘衣不解带地守着她,额上降温的帕子湿了又干。
而明砚舟终于在两日后到了金灯花海之畔。
他提步而下,又踏上了这条走过许多次的路。
但这一次,却不是为自己。
金灯花开到荼靡,鲜红如血。
衣袍上不断沾染露水,玄青色的袍角变得沉重。
有风吹过,扬起他的发。
明砚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踏上了彼岸。
这便是幽都入口了,他抬眼望着城门处“幽都”二字,随后提步走了进去,城门口值守的鬼差早已认得他,看了一眼便将他放行。
他来到土伯府。
幽都土伯是兽面人体的形象,乍一看有些骇人。
土伯见他来似乎并不意外,只扬起笑:“似乎来得比往日早了些。”
距离他上次来,仅过去人间一月。
明砚舟微微颔首:“此次前来,却不是为自己。”
“哦?”
“敢问土伯大人,前些日子可有一名,名叫容齐的淮县亡魂前来报到?”
“每日迎来送往的亡魂如此多,我如何记得?”土伯撇了撇嘴,不满地看着他。
“那可否为在下查上一查?”
土伯虽不情愿,但还是返过身撅着屁股查起过往的名单。
半晌后,他指着文书上一个人名:“可是一月前身死的?”
“正是。”
“此人已在轮回之地了。”
“可否让在下与他见一面?”明砚舟拜倒。
“你这魂体,如何进得去轮回之地?”土伯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你尚未身死,便是幽都本也是不应让你进入的。”
明砚舟颔首,但仍淡淡地看着他。
土伯见他并不是打算放弃的样子,一甩衣袖转过身:“罢了,我让鬼使将其带出来吧,不过只能一盏茶的时间,你抓紧些!”
“谢过土伯大人。”明砚舟勾了唇,含笑道谢。
不一会儿,便有鬼使携一位四十余岁的男子走了出来。
容齐看着眼前颀长挺拔的男子,一时有些怔愣,他并不记得在何处见过此人。
明砚舟施了一礼:“您大约不识得我,我姓明,名砚舟。此次是受容昭所托,来给您递些话。”
容齐拧紧了眉:“昭昭如何知道我已身死?”
明砚舟没回答。
容齐顿时了然:“徐氏去找她麻烦了?”
“是。”
容齐叹了口气:“我本不欲让她知晓此事,她定是哭鼻子了吧?”
明砚舟不欲隐瞒,只轻轻颔首:“她很是伤心。”
“我知她双眼异于常人,便是如此,我也不愿让她见我最后一面。”
“为何?”明砚舟不解。
“她不该被我绊住脚步。”容齐微笑,眼里有些骄傲:“我这个女儿虽非亲生,可她聪慧果敢,若是男子,定能建功立业。”
“可她,是女子。”明砚舟并不赞同:“但在我眼中,她胜世间男子多矣!”
容齐摇头:“我言下之意非是言她不如男子,只是世道多艰,我无法护她一生。她有自己的主见,有她想过的生活,她就应该一往无前!”
明砚舟静静听着他一字一句说完,心中震动。
“她请你给我带了何话?”容齐转身望着面前那位气势非凡的孤魂,却一瞬间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