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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轩的奴才们看到是皇上把主子给抱了回来,都受了惊吓,偏偏安嬷嬷和玲珑紫竹都跟着出去了,轩内也没个主持大局的,一时间显得兵荒马乱的,还是文城仗着太监小首领的身份站了出来,才勉强压住了局面。
秦瑄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直奔容昭的卧房,将容昭轻轻柔柔地放到床上。
“御医呢?”
秦瑄低声沉怒地问道,望着床上脸色雪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女人——不对,只是个初初长成的少女罢了,她一直表现出的那张成竹在胸、淡定从容的成熟,总让人不小心忽略了她的年龄,现在,当她闭上那双冷静得近乎理智的双眸后,终于显露出了符合年纪的真实——稚嫩,脆弱,青涩,仿佛婴儿般一碰就碎。
这其实还是个孩子呢,若自己的第一个公主活下来了,也就是这般大吧!
李连海还算靠谱,知道跟着秦瑄跑也没用,仗着身手,一溜烟去了太医院,拉着正在整理医术的老院判一路跑了过来,差点没把人老院判跑出个好歹来。
他知道皇上有心里洁癖,不可能把璟婕妤放到别的宫中,所以也不用问,直接将人拉到了漱玉轩,果然就听到秦瑄的怒喝。
“来了,皇上!”李连海忙接口。
“还不过来!”秦瑄压抑着怒气,道。
孙院判白胡子一把,早喘不过来气了,也顾不上行礼,先一声不吭地蹲在一边调息,不然两耳轰鸣,一颗老心脏蹦蹦跳跳不得安宁,他还咋给病人诊治啊?
听到皇上的话,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了翻腾的内腑,在路上就听李连海说了个大概情况,他心中也有数,落水嘛,宫里三不五时就来一遭,他当了几十年御医,哪年不遇上几起?
秦瑄就坐在床尾,看着孙院判三指往搭着锦帕的手腕上一搭,闭着眼寻思了一会,然后收回了手。
“怎么样?”秦瑄急切地问道。
孙院判忙道,“托皇上洪福,娘娘没有大碍,想必是娘娘善泳,游了许久,故而精疲力竭才晕倒的,倒是没有呛水,只是受了惊吓,又寒气入体,微臣先给娘娘开个驱寒的方子,配一味安气宁神的药汤,只要今晚娘娘不发烧,便没有危险。”
皇上松了口气,忙道,“那你去开吧。”
这时,拼了老命才赶回来的安嬷嬷正好赶上了趟,边喘边道,“皇上,您看是否先移步?容老奴给主子换身衣服,这湿哒哒的没病也冷出病来。”
秦瑄恍然大悟,毕竟不是已经有过深刻关系的宫妃,这小丫头说来还不完全算是他的人呢,他待在这里看人家换衣服算怎么回事?就算小丫头片子没什么看头,他也不能失信于人家啊!
想起小丫头和他的两年约定,秦瑄摸摸鼻子,面容有些微红,不好意思地胡乱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到了正室,守在室外的都忙跪下行礼,秦瑄不耐烦地伸手一挥,脸色却难看至极,仿佛山雨欲来,乌云密布,“李连海,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连海心中叫苦,他一直忙着给璟婕妤去请御医,刚刚喘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询问呢!
不过,李连海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璟婕妤的贴身丫头——好像是叫紫竹,老老实实地道,“回皇上,奴才还没来得及了解当时的情况,不过,娘娘的丫头一直贴身陪着娘娘,想必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李连海话音刚落,果然看到那低着头的丫头攥起了拳头。
秦瑄顺着李连海的视线瞟了一眼,冷道,“说。”
紫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哽咽道,“回皇上的话,当时宴会结束,玲珑扶着主子回岸,因廊桥狭窄,奴婢便跟着安嬷嬷落在后面,只看到一只手推了主子一般,主子一下子撞到栏杆上,谁知那栏杆竟事先被人锯断,主子一下子就摔到了湖中,奴婢方才问过下水的内侍,主子摔下的地方遍布水草,若主子不善游泳,此刻怕是已经……”
秦瑄听了,眼神都阴森起来,果然不是意外,他就知道,以小丫头的缜密和身手,怎么可能会不小心掉进水中?!
当下,他怒极反笑道,“很好,这是光明正大地害人了?朕一心盼着后宫安宁,故而少用重典,倒把这些人的心纵出来了,都完全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李连海,彻查!”
一句言简意赅的彻查,顿时在后宫中掀起了滔天风浪,人人自危!
以暗五为首的人字部暗卫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整理了一大堆资料呈给了皇上!
皇上一份份地翻看下去,越翻,脸色越是暗沉,原先形于外的怒色彻底底收敛了起来,而李连海看到这样表现的皇上,反而恐惧得软了腿!
“呵,这内务府简直跟筛子似的,朕把衣食住行交给他们,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竟敢插手朕的后宫!”
“这些奴才,在宫里都待了几十年了,竟然还这么惦记宫外的主子,倒是忠心!”
“不是号称善良得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吗?怎么她身边的宫女命还不如一只小小的蝼蚁?”
“看样子,朕的儿子还是太少了,所以有些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不断挑战朕的耐心,既然给脸不要脸,就别怪朕心狠了!”
一份一份,内容触目惊心,言语的刀锋已经是最轻微的罪行,那血色弥漫在字里行间,三十六计不要玩得太溜,瞒天过海,趁火打劫,借刀杀人,笑里藏刀,栽赃陷害,引诱误导,甚至直接下毒残害——
秦瑄越看越是心冷,他自诩怜香惜玉,对宫里的女人并没有特别偏爱,亦没有格外冷落,争取做到了雨露均沾,不偏不倚,不搞专宠、独宠这种恶心事儿,可是结果呢?
这些女人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在暗地里耍些小手段争风吃醋也就罢了,言语挤兑也无可厚非,可她们,万万不该连人命都这般漠视!
生平头一次,秦瑄觉得自己对待后宫的方式似乎也错了——
后宫,这是一个残酷处不亚于战场的地方!
他想起先帝的后宫,专宠独宠的妃子一茬接一茬,早中晚三期,从不间断,是否也是先帝受不了宫里女人们的血腥倾轧,所以干脆让一个出身不高的人凌驾于她们之上,狠狠地压制住她们,让自己能够省心?
想到这里,他一向坚持的信念都有些动摇了,是不是他也该向先帝学习学习?只不过,先帝到最后,也没有护住那些宠妃,任由她们在榨干了价值后零落成泥,而他,只要对方不去践踏他的底线,他自愿意护着对方一辈子……
抽出了最后一份资料,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罗昭仪是如何收买收拾水榭的奴才,锯断栏杆,在关键位置布下大量水草,如何将虚假的线索都指向皇贵妃,如何以手中攥着的沈父把柄来威胁沈淑华掩护她,在廊桥上和沈淑华错位,来到容昭身后,将其推下了水又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
人字部能够将过程都写得清清楚楚,说明他们当时在现场也有人,完全有时间先救人,但事实上,在没有皇上的亲口命令下,人字部的人是不得暴露自己的,因此只负责冷眼旁观记录情报,却从不现身参与。
当秦瑄看到出手的人是罗昭仪时,脸色异常平静,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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