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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女收起眼神,一转身朝亭子外走去。
“小姐……?”梅香慌忙起来,狠狠瞪了范文绣和蓝静仪两人,跑过去抓住茜女的衣袍,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哭的稀里哗啦,“小姐别赶我走,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再抢小姐的话……”
茜女冷眼睨着她,“你是见我好脾气,越发的士气了,嘴上说着错了,还不自称奴婢?”
“……是是,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姐你饶了我吧……”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往日跟我没有尊卑,我念你年轻也就算了,如今当着两位姐姐的面,你令我脸面尽失,两位姐姐是主子,又无失礼,哪有你个小奴婢嚣张的?今日不罚你,相府就失了规矩了。”茜女狠着心,将她的手从衣服上扯开,“去收拾细软,走吧。”
梅香瞪圆了眼,以往她也没大没小惯了,小姐可待她如姐妹,从未真的大罚过她,今天为什么就因为这两个女人,她居然这么绝决……“小姐,小姐若执意赶奴婢走,奴婢今日便以死谢过……”
茜女皱紧了眉头,这个梅香,还真是死心眼!她只好改口道:“去后杂院思过吧。”
梅香见她松口,欢喜过望,不住的叩头,“谢小姐!梅香一定好生思过!”说完,爬起身来,依依不舍的看了茜女一眼,转身,走了。
茜女望着她小小的背影,心里渐渐的纠成了一团。
“茜女妹妹,今日都是我不好,扫了妹妹兴,让你们主仆闹成这样。”范文绣走上前,略带愧疚地说。
茜女转头望她,思绪回笼,这范文绣不怎么讨厌人,身为二品官之女,嫁到哪家不是舒服的做个当家主母,却被送到相府这种地狱的地方,她也是个可怜人哪。
“范姐姐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总是能有出琉璃楼的资本。”茜女淡淡地说着,心里在为她唏嘘。
但是范文绣却听不出意思了,只当茜女是吃醋挖苦她,不禁有些窘迫的一笑,道:“茜女妹妹哪里话,如今丞相单单宠爱茜女妹妹,只教我等羡慕了。”
“是啊,有丞相宠着,自然是好。”没有丞相宠着,那可就不好了。
范文绣莞尔一笑,“茜女妹妹心灵貌美,自是讨人喜欢的。”
茜女自己就是会拍马屁的,如今被别人拍马屁就觉得拍的不好,听着十分的别扭,于是便淡淡一笑道:“虽说梅香那丫鬟造次,可毕竟是我的丫鬟,罚了她我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就不陪两位姐姐聊天了。”
范文绣和蓝静仪连忙点了点头,“茜女妹妹保重身体为好,快回去休息吧。”
茜女略点了下头,转过头,稳步朝自己的院落走去。
待她的身影渐远,没入花丛,方才一直隐忍的蓝静仪皱紧了一张刻薄的小脸,“果然得了丞相的宠,就趾高气扬了。”
“静仪妹妹还是少说为妙,如今丞相最为宠爱她,恐怕她连郡主都不放在眼里,更别提我们,此女甚是狡诈,以后,我们还是别招惹她了,免得惹祸上身。”范文绣尖酸的字眼说出来,配着她那清雅的声音,倒像是一点也无恶意。
“姐姐也莫危言耸听,花无百样红,以色侍君,岂能长久?”蓝静仪却是不屑一顾,嘴角一撇,道,“若是丞相独宠她一个,就不会娶郡主了,男人还不都是一样的,我等,如今已是成功了一步,早晚丞相会腻了她,就看我与姐姐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你可是有打算了?”范文绣微微诧异地问。
蓝静仪抿嘴一笑,眼波流转,道:“姐姐可听说丞相要在重阳节大办家宴?”
范文绣心中冷笑,在丞相面前献舞?她不是早就试过了,丞相可是软硬不吃的,也不知道是吃了那马茜女什么迷惑药。“只怕我等也难入丞相的眼。”
“姐姐这可真是妄自菲薄,取悦男人,总得花些心思。”蓝静仪勾着嘴角笑,一脸的春意。
范文绣眼底暗了暗,心道看你能出什么花样,别到时候落得与那林以慈一样凄惨。嘴上却说:“那姐姐就拭目以待,希望妹妹能获得丞相的心。”
蓝静仪娇羞一笑,“姐姐取笑妹妹了。”
“哪里有?好了,时辰不早了,怕是今日还是遇不到丞相,我们也别在外面逗留太久。”
“嗯,好。”两姐妹说说笑笑的,慢慢了走出了后院。
她们的背后,另一边的屋角走廓里,江璞玉缓缓走了出来,面无波澜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眼睛望着那两个走远的女子,眸色闪烁。
他恶名远扬,还是有这些不自量力的女子前赴后继的扑过来,她们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权势的诱惑在推动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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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茜女孤零零的站在那里,看天空。
江璞玉漫步走过来,站到了她身后。
“听到本相来了,怎么也不回头?”
茜女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他,“丞相,我把梅香罚到了杂院,自己心里也有些难过。”
江璞玉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轻轻的揉着,“怎么发那么大的火?”
“我将她惯的太厉害了,不能乱了相府的规矩。”茜女有些黯然。
江璞玉笑笑,“便是因为喜欢才会惯,小罚一下,明天就让她回来罢。”
茜女摇头,“不,我并不喜欢她。”
“哦?不喜欢?梅香可是从小跟在你身边的。”
茜女轻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她是从小跟在我身边,可是我跟她不对脾气。先前我在马府,母亲身份低微,我这个庶女又有几分面子?那是丢到小院里没人管的,一个丁点的丫鬟跟着我,别说照顾我,还需我给她多担待,惹事不少,我也拿她没办法。”
江璞玉暗了暗眼神,没有说话。
“如今到了相府内,也是大没规矩,今日冲撞范文绣两人,明日又指不定会冲撞了郡主,相府内岂容她这样的奴婢。”
“你也多虑了,你好生教导,不会没有规矩的。”江璞玉也是无奈的道。
“身边一直是她在,也想换换了,丞相,再派给我一个奴婢可好?”茜女烁烁的看向江璞玉,江璞玉轻挑眉峰,“可惜相府内,只有男侍。”
茜女失望的垂下头。
“难不成你想从郡主身边送来一个?”
茜女瞪了他一眼,“我哪有那个胆子,丞相真是会戏耍人。”
“好吧,你若真不喜欢,买几个奴婢随你挑。”江璞玉说着一笑,将她揽在怀里,轻语道:“莫为个奴婢不开心,让本相担心。”
茜女弯唇轻笑,“还是丞相体贴我。”
“走吧,外面冷,当心身子。”江璞玉说着,搂着她缓步走向屋内。
“咳咳……”茜女一坐到椅子上就开始清咳,还没咳完就着急地道:“丞相,我刚想起来,今儿个是初一,我该给郡主请安的,可是却给忘了。一会儿我好生准备准备,赶紧去给郡主赔个罪。”
江璞玉微颦眉,“好吧,这事不怪你,我也给忘了,一会儿,本相陪你去。”
茜女紧张的摇头,“别,丞相,你次次陪我去,委实不好,会惹郡主不喜。”
江璞玉一听不高兴了,“有甚么不高兴?相府之内,还有本相不能去的地方?”
茜女叹气,“丞相,你还有别的事要忙,不必事事陪我。你也说了,郡主她品行严谨,不会为难我的。况且往后的日子我着,丞相不能次次陪我,总要有个放手的开始。”
江璞玉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她所言有理,便温和一笑,抚了抚她的手,“茜女深得我心啊,越来越顾大局,识大体,本相欣慰。”
茜女温柔的笑着,从他怀里退开,走向内房梳妆台前,打开抽屉,只见里面只萧条的放着两根钗,其它无甚,余光中瞥到江璞玉跟进来,连忙关上抽屉。
江璞玉是什么人,这点儿还察觉不出来,当即脸色一暗,走到茜女身后,歉疚的揽住她,道:“本相惭愧,从未赏过你金银手饰,让你见绌了。”
茜女摇摇头,道:“丞相给我的已经很多了,我原也是不需要这些的。”
“女为悦己者容,你自己不在意,本相还在意。”江璞玉好脾气地说着,将她按着坐到凳子上,“我来为你梳头吧。”
茜女惶恐,“丞相……”
“如今一时半会儿,你连个丫鬟也没有,总不能让你这么素装去见郡主。”
茜女略带了些负气,说:“那又有什么,茜女本也不能跟郡主比。”
江璞玉低眸瞥了她一眼,竟是意外的没有回击她。只用手温柔的拔下她头上的簪,一头油亮的墨发垂下,划出亮丽的弧度。
江璞玉拿起梳子,认真的一笔一笔的帮她梳。
茜女一瞬不瞬的从镜中望着他,他安静的站立着,眼神专注的盯着她的发,梳的十分仔细。茜女不由的勾起唇角,没想到有一天,江璞玉会为她梳发。古代人看头发很重,看他虔诚的眸子她就心动,甚至一瞬间也想过,如果能这样与他相依到老,彼此照应,她为他穿衣,他为她梳发,那该有多美好。
心口像刀划过一样的疼,明知道不可能的东西,还去幻想,这是在折磨自己。
时间像是凝固,两人都不说话,偶尔从镜中对视,会心一笑,氛围温暖而伤感。
很快,在江璞玉的手下,茜女的头发就换了温婉贤淑的发型随云髻,又从抽屉里拿了支新钗,插在上面,两束流苏垂在鬓角,十分之美。
“喜欢吗?”江璞玉弯下腰,脸颊微贴着她的脸,笑盈盈的望着镜中的他们。
茜女望着焕然一新的自己,心中也是激动欢喜,“没想到丞相的手艺这么好,我还没梳过这样的,好漂亮!”
江璞玉受用的抿嘴笑着,又找开另一个抽屉,翻找其它手饰,“应该配个耳环……”
茜女感觉到他微微一顿,就放眼看去,只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镯子,惊疑不定的看着,“这是谁给你的?”
茜女仔细一瞧心里大骇,这是皇子妃给她的!脑子里轰然一响,差点儿忘了他跟皇子妃有一腿,顿时,又慌忙,又难过。这些天的温馨让她忘了,他原是心中有旁人的,怎么又陷了进去?
“是谁的?”江璞玉敛了脸色,冷肃的问。
茜女只好实答,“皇子妃。”心中是带了点怨念的。
“啪!”下一秒,江璞玉猛的将镯子摔在地上,一拂袖,面色一沉,显出几分凶狠来。“谁准你收她的东西?!”
茜女有些发懵,“我……是她早前送我的。”
“她害你你却是忘了?因何到现在还留着?!”江璞玉说着气焰越烈。
“不过是皇子妃送的,又不是七皇子送的,丞相何需这般生气?”茜女也有些恼火,分明是他见了旧情人的东西心中窝气,还拿关心她当幌子,忍不住就想刺他。
江璞玉见她还嘴,脸色更加难看,“你这是在质问本相么?”
茜女皱眉,江璞玉阴阳不定,她还是莫惹他的好,跟他较这个真作甚?“茜女不敢。”
话虽这样说,脸一时半会儿,脸上的赌气还消不了。
江璞玉看着她的面色更加来气,恨道:“量你也不敢!”一指袖,转身悻悻而出。
茜女望着被他掀乱了的幔子,再低头望着一地的碎玉,心头渐渐沉落,一点点刺痛,更加的笃定,跟江璞玉这种人是没法过日子的,她早些看清他更好,莫被他一时的温柔迷了眼,孰知他下一刻,就可能变为修罗,毫无情份。
坐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她也不再耽搁,起身,披了外衫长氅,走出庭院,去郡主院中。
不成想,同在郡主府内请安的,还有范文绣和蓝静仪,两人见她来,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茜女看到她俩,面不改色,心头不喜,只走到屋内,在郡主成前按礼而行,“茜女今日请安来迟,还望郡主恕罪。”
郡主纳兰幽青端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无妨,起来吧。”
“谢郡主。”茜女小心的站起来,规矩的侧立一旁,也不言语。
“原来马妹妹也是来请安的,早知道,我等就不这么早了,应该等妹妹一起。”蓝静仪淡笑盈盈地说,表面上是体贴,实际是讽刺。
茜女听出了话音,也不动声色。
“丞相说马姑娘身子不适,是本郡主让她每缝初一十五前来请安即可。想必……是日子断了,是忘了才耽误了时辰。”纳兰幽青脸上依旧淡淡,还是让人听得出有些不悦的。毕竟,她再宽厚,也是郡主,一个小小姬妾连这初一十五的安都不按时请,她颇没脸面。
“郡主就是心善,对我们姐妹都好,是我等的福份。”范文绣也顺带着说了两句。
郡主清浅一笑。
“我倒看着马妹妹也无甚严重,于公于私,郡主为大,来请安是合情合礼。便是郡主柔善,丞相也不应如此惯着马妹妹呀。”蓝静仪声音清柔,说的话却是夹枪带炮。
茜女依然不说话,只垂目立着。随她们挑头去,她就是不接茬。只要不骂上头,不打上身,她懒得跟这些鸡婆计较。
纳兰幽青瞧了茜女一眼,见她这么沉着,也不由心疑,转头来看了蓝静仪一眼,“不得在背后批点丞相的不是。”
蓝静仪吓的白了脸色,连忙屈膝道:“静仪不敢了。”
“郡主息怒,静仪妹妹也是好意啊。”范文绣出言帮衬。
纳兰幽青眉心微微皱着,其实蓝静仪也是说到了她的心窝里,即使她不想耍威风,可是对丞相宠茜女这事仍是耿耿于怀。上次他推托是因为她身子不适,可是现在她找来了范、蓝两个如花似玉的姬妾,丞相却从未召幸。其实对她这个郡主正妻来说,丞相召幸范、蓝二人她不舒服,不召幸她也不舒服,总归是,丞相的心被这马茜女牵着,她都是不舒服!
身为当朝皇上十分看重的一位郡主,却在丞相眼里微不足道,她如何接受?她是亲王郡主,比普通的公主都风光,她是丞相娶来的正妻,又有标志的面容,可是丞相却从未正眼看她,就连新婚之晚,他也是喝的烂醉,睡死过去,唯一一次的与丞相同眠的新婚之夜就是那般凄凉无聊的过去。直到现在,她再如何贤淑,如何知礼,丞相却只宠着一个小姬妾,让她情何以堪?
“马姑娘今日许是心情不好,方才听文绣与静仪谈起,你今日罚了一个贴身的婢女?”郡主淡淡的看着茜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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