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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心疼了,也动情了。而那一年,他十五岁。
从影玉十五岁那年之后,他对沈洛雪的所作所为便如影珏所说,沈洛雪自那后,一有点头疼脑热,影玉是连走带跑的请御医,沈洛雪不高兴,他会去街上用自己的五两银子买些民间新奇的玩意带回宫,让婢子转交给她,沈洛雪开心了,他也会跟着沈洛雪开心,难过了,他就去街上买饴糖糕点或是一些精致的簪钗亦或胭脂水粉拿回公主府交给宫人,让宫人给她送去,甚至在她生日时,他还会在公主府外点天灯,灯上写着长命百岁,岁岁欢愉,然后再在花灯的最下面画上一朵雪花。
而令他记忆最深刻的是梓寒三十年,沈洛雪生了一场大病,一连病了三日,宫里的太医在公主府进进出出,一日三次诊脉开药。
而在那一天,一向冷清的公主府下人宫人来了一堆,都是沈容川派来照顾沈洛雪的,沈容川还直言,若救不了沈洛雪,所有太医加宫人全部处死。
那日晚上,天寒地冻。
沈洛雪躺在公主府房间里的床榻上,高烧不退,咳嗽不止。
沈洛雪病的迷迷糊糊时,在无意识中,说想喝豆浆。
影玉得到消息后,便立马去厨房拿了黄豆,在公主府后院的石墨上,一人独自磨起了豆浆。
他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外面磨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旭日东升时,豆浆虽已磨好,但他白嫩的手上全是红痕和水泡,可他并不在乎。
他将自己磨好煮好的豆浆递给宫人,让宫人端进了沈洛雪的房里。
只可惜,他是个身份卑贱的死士,他的命不值钱,身份卑如尘微,所以他为沈洛雪做的一切不会有人和沈洛雪细说,所以沈洛雪也不会知道他在背后默默为沈洛雪做了多少。
沈容川死的那年,派人把解药给了影玉,那人也与他说过沈容川的意思,望他能护沈洛雪一生无虞。而他不走既是想完成对沈容川的承诺也是有私心,他想待在她的身边依旧默默守护她,只是他也有野心,毕竟,他们之间隔了血海深仇,这是他们之间永远跨不过去的一道鸿沟。
所以,影玉对沈洛雪只有八分的真心,还有两分放在复国上。
沈洛雪见影玉迟迟不出声,便随口道了句,“不想说本宫就不问了,走吧,回客栈。”
影玉咬了咬下唇,才轻声问道:“属下斗胆,想问问主子,您是不是生气了?”
沈洛雪冷笑一声,“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还有,下次再敢猜测主子心思,就自己去领罚吧。”
影玉行了一礼,“是!”
影玉语毕,沈洛雪自顾自离去,影玉跟其身后。
天气晴朗,惠和风畅。
后院中,虞泽宇跟着风大娘在学习染布。需要将布料放进大染缸中寖泡后,再用长杆反复挑起寖泡,最后晒在烈日下,烘干。
学了一下午,所有的布料也都晒了起来。活干完了,风大娘便从旁边拿出一早就备好的点心茶点,她热情招呼道:“小宇,快来,吃点茶点,歇会。”
虞泽宇一边揉着腰酸背痛的身体一边向着风大娘走去。两人坐在藤椅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谈笑风生。
风大娘关心道:“你来这也有几天了,生活的可还习惯?”
虞泽宇微微点头,笑道:“挺习惯的。”
风大娘笑道:“小宇啊,风大娘看你也是个好人家的孩子,就跟你说几句心里话。人呐就是要学会自力更生,学会独立,学会坚强。不管男人或是女人,这一生啊,什么都不能信,只能信钱能给你带来快乐安心,信自己能掌握自己的命。”
虞泽宇不解,“风大娘,您不是有儿子和丈夫吗?你也不信他们吗?”
风大娘眼底闪过一丝悲哀,开口满是苦涩辛酸,“我啊,当初就是太信我丈夫,所以跟着他吃了一辈子的苦。我虽是平民出生,也不识几个大字,但却做的一手好衣裳。在没嫁给夏纪之前,我在繁州乡下开衣坊,每月收入至少上百白银,日子过的别提多好了。可自从嫁给夏纪后,我天天在外赚钱养家,可他呢,只会读圣贤书,他天天给我承诺,说他会考上状元,然后带我去过好日子,我信了他。三年又三年,三年再三年,他次次落榜。由于他不挣钱养家,我卖衣服攒的钱也给他花光了。后来,他嫌我开的店铺太小,开在乡下既不挣钱也丢了他的面子,就执意把我的店铺卖了。那一年我十八岁,当时,我们都太年轻太冲动了,以为卖了店铺再去买一间大店铺,凭我的手艺也可以东山再起。但没想到,我的小店铺只卖了几百两,而他先带我去的是繁州城,繁州城里繁华街道的铺子都在几千两左右。我们买不起,但又把手中的钱花完了。于是,我和他在外流浪了两年,两年里,我们吃不饱穿不暖,为活命甚至去街上讨乞过,那时我就后悔了。后悔为什么要嫁给他?过这苦日子!两年后,我发觉若一直这样过下去,我和他都得饿死,所以,我就给人家去干苦力活挣钱,又过了八年,我攒了一笔钱,本来是在繁州城中开了一个布庄,可后来,繁州城的铺子每月交的房租实在太多,我们租不起,于是又过了十七年,经历了两国之战后,寒朝一统十一州,而那些被寒国七公主打下来的疆土,里面都被重建了,特别是丽州,且繁华程度不输繁州,因打了胜仗,举国欢庆,所以被攻打下来的城池里面所有的房屋都要比寒朝的房屋价格低一倍,所以,我们全家迁到丽州,在丽州买下了这个铺子。兜兜转转二十七年,我以为他会改变,放弃读书,但不曾想,他还是以读书为先,依旧什么活都不干。我没办法,只能拼命挣钱,供他吃穿读书,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一辈子不做事,总以为读书有希望,再加上,他还穷讲究,笔墨纸砚都要买最贵最好的,衣裳也要讲究体面,都是一月换一次。偶尔他还要与朋友去楼台吟词作赋,喝酒赋诗,每去一次,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这样的日子久了,即便有金山银山也经不住这样花啊。而且,仲儿也大了,走了他爹的老路,这样花销也就更大了。再加上,我如今的衣铺生意惨淡,收入一日不如一日,我这铺子也不知还能再撑几年?”
“那你不信丈夫,儿子呢?你也不信他吗?”
风大娘笑容更加辛酸,一字一字轻声叹出,“他和他爹一个样,他考了三次,落了三回榜。今年他三十岁,这是他第四次去考了。”风大娘连连叹气,“我不是不信他不能考中状元,只是因为他爹,我是真的怕了。你说他都三十了,别人跟他这般年纪,都已娶妻生子,事业有成,我也不要他出人头地,只想他安安稳稳娶一房妻子,生一个孩子,再做一份事业能养家糊口就行,可他就是死活不听,非要去考状元。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若当初他爹能早些断了当状元的心,去干一份别的差事,而我就一直卖衣裳,我俩一起努力,再后面夫妻同心的将店铺经营好,我俩早就白手起家,发家致富了,哪还会受今日这般苦?”风大娘又叹息道:“罢了罢了,他们父子俩我一个也管不了,只能由着他们。他爹啊年轻的时候不知道赚钱,到了五十四岁时才知后悔,可五十四岁后悔又有什么用,半截身子都快入黄土了,我也不知是该心疼他这一生碌碌无为,为功名追逐了一辈子,到头来事业无成,还得以干活为生才能存活,还是该憎恨,他毁了我的一辈子。”
怀才不得志,只恐满头丝。
俗话说,现实是此岸,理想是彼岸,中间隔着湍急的河流,行动则是架在河上的桥梁。
夏纪才华过人,最终,却输给了岁月,败给了现实。
梦想遥不可及,现实残忍无情。一个人追逐梦想没错,可也得节制有度。三五次的失败也换不来清醒,时间荒废了一年又一年,确实是无可救药。
像他这样自私冷漠无情,一心只追求事业之人,没资格结婚生子,不然是既害了妻子又害了孩子。
虞泽宇不禁有些同情风大娘,可风大娘却在下一秒脸上挂起了笑容。
百年三万六干日,光阴止有瞬息之间。万事犹如一梦。
而人生的时间本就不多,开心不开心都是一天,不如笑着过。笑一笑十年少,笑一笑百病消。人的每一天都该笑对生活,做到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前院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喧闹声,风大娘笑道:“定是仲儿的朋友来了。这些朋友啊,都是与仲儿一起上过学堂的,年年赶考,他们就约着一起去一起回,关系好的不得了。”
风大娘说着从藤椅上起身,虞泽宇也起了身,两人往前院走去。
一到前院,只见十个少年都打扮成书生模样,都比夏仲年轻,他们言语谈吐间,都是文质彬彬,礼仪有加。
少年们看到风大娘来了,都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异口同声道:“风大娘好!”
风大娘也笑着应道:“都好都好!”风大娘热情招呼道:“你们从京畿赶考回来,一路上也都辛苦了。今日你们来找仲儿喝茶论诗,下午就别走了,在这用个饭吧!就当大娘我啊,为你们接风洗尘!”
少年们也不客气,纷纷行礼笑着致谢道:“那就多谢风大娘了!”
“不客气不客气,那你们先玩着,大娘我啊,也要去忙了。”
少年们又是一阵行礼,“大娘慢走!”
虞泽宇随风大娘离开后,不解道:“风大娘,这些个少年自己不是有家吗?为什么您还要留他们吃饭?”
风大娘叹气道:“他爹这一生都忙在了功名利禄上,如今五十五了,也没有一个朋友愿和他来往。倒也不是他爹没有朋友,只是因为啊,他爹这性子高傲孤冷,与谁都不愿交朋友,因为他爹眼界高,看不上,导致他去帝京赶考时,一遇到什么困难,没有一人肯帮他。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啊,也是不想仲儿孤单,走他爹的老路,到头来,朋友事业,什么都不曾留下。”
“可你不怕他们是狐朋狗友吗?”
“这几个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们的为人品性我很清楚。若他们真是狐朋狗友,我断然是不会让仲儿去结交的。”
虞泽宇跟随风大娘来到厨房,与风大娘一起做起了饭菜。虞泽宇从未踏入过厨房做饭,因为他在书里读到过,君子远庖厨,所以以前在茅舍时即便是虞清欢叫他去做饭他也不愿。
但现在不同了,毕竟寄人篱下,而且麻烦人的事他也不愿做。
虽不懂厨房里的事物,但在风大娘悉心教导下,也慢慢做好了一些菜。
风大娘告诉虞泽宇,做事要脚踏实地,不可偷奸耍滑,要专心致志,不可散漫懈怠。
虞泽宇此次虽是遇难,但也学到了不少道理,这些为人处世之道是虞清欢不曾教过的,但此刻,虞泽宇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