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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蛋腌下后至少得等二十天。
这些天,儿子的身体好了,又有了咸鸭蛋的希望,秦福恢复了精气神,又跑了一些老关系,半赊半买地补了一批杂货,新鲜鸭蛋也都零零落落地每天卖出一些。进进出出地,杂货铺的营生也有了起色,葛家村的鸭蛋余款也在十天后都结清了。
秦刚在这些天里也没有闲着,他把房间里原主用过的书籍以及写过的作业都翻看了一遍,努力与留存的记忆一一印证。
这时,秦刚发现了一个明显的问题,就是到底是回忆原主的记忆,还是回忆自己在现代的记忆,这两者似乎是相排斥的。好像它们在共享一个同样的记忆库,这边多一些,那边就少一些;这边回忆得容易了,那边记起来的就难了。
在发现了这个规律后,秦刚心里咯噔了一下:两相选择,他宁愿多想起一些来自于现代的记忆。至于原主的东西,那就一切随缘吧!
比如看这些书,其实不过就是繁体字而已,竖式排版而已。是有些不习惯并感觉吃力,但无非是多看看,还都是能够看得懂的。汉字的繁简转换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第二便是写字,来自现代的秦刚也算是吃笔头饭的,对于书写一事向来很重视,一手的硬笔书法还曾拿过学校与电视台的奖。如果换成了蘸墨的毛笔,的确需要一定的适应,但运笔与笔画架构间的原理依旧相通,在纸面上试写了一些字,差不多还是能够达到之前原主的字迹水平的,所缺乏的不过是一些练习的时间而已。眼前能看到的一些差异,只需要用生了大病、伤到了手腕等等理由来解释就足够了。
当然,秦刚更关心地是能不能回去的事情,因为他已经算过,这次的红心咸鸭蛋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是能够还得清家里所借的钱。这样的话,他如果再回到现代,也不至于良心过不去。
那天送他回来的是在北窑庄与他一同长大的发小,一个叫胡衍,自小死了父母,寄住在隔壁夏家庄做佃户的舅舅家。一个叫谈建,父亲是在城里打更。大家家境相近,年岁相近,平时就玩得很好。
这天,两人过去看望他,秦刚便拉了两人要他们带他去那天落水的地方看看。两人觉得很奇怪,但想着这么多天了,也是可以出去走走的,于是便带他一同过去了。
刚开春后的甓社湖边还是很萧瑟,秦刚上次落水的地方非常地寻常,除了不远处有一座供游人休息的玩珠亭外,就是一些灌木树丛。
秦刚是想找到什么特别类似于时空奇点、虫洞入口之类的想法,算是彻底破灭了。寒冷的湖风在提醒他,如果不死心地想往湖里再跳一次的话,回去的概率半分都看不着,冻死的可能应该是九成九了。
回去后,他更清楚了要想在这个世界里生存好的基础就是身体的健康了。无论他能拥有多少超前的思想与知识,但是一旦出现了体质上的拖累,或许一场感冒与肺炎就能夺走所有的一切,他自然是不敢大意。
早睡早起、跑步蹲跳、拉伸俯撑,甚至还有眼保健操,只要在避开父亲与小妹的场合下,秦刚对这些都一个不落地全部都捡起来开始做了。这时,再回想起穿越之前工作时各种极不健康的混吃混睡的经历,秦刚不由地苦笑了几下:现在都恨不得全部都反其道而行之了。
再下来,秦刚也会偶尔走到前面的铺子里照看照看,街面走过的邻居有时也会过来打个招呼:“小郎,身体好啦!”之类的。
秦刚这时也发现一个有意思的情况,他虽然是家里的长子,但是大家都习惯叫他小郎,据说是小时候的个子长得特别小的缘故。如今年纪大了,个子虽然也长起来了,也不过只是在人群里的相对中等的那种。当然,别人真要叫他大郎的话,反倒是更不喜欢的了。
这天一早,铺子刚开门,就有人来打招呼:
“秦兄好啊,哎呀,早就想过来看你了,没想到你身体好得这么快啊!”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秦刚抬眼一看,正是张盛财的儿子张徕,身材瘦高挺拔,长相也十分端正清秀。
当看到秦刚的表情有点冷淡与停顿,张徕稍稍露出了一点讪讪的表情,似乎他很在意秦刚的反应。
略微回过神来的秦刚只能拱拱手敷衍道:“多蒙张兄关心,不敢当。”
张徕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似乎松了一口道:“哪里,咱们都是同学,来看你是应该的。这不,还给你带了点东东补补身子。”说着,身后的跟班便往柜台上面放了一包东西。
看着秦刚也没有让进去坐坐的意思。张徕有点尴尬地自我解脱说:“好啦,你休息。我还等着你什么时候回学堂一起读书呐!那个,秦老丈,忙啊!我走啦!”
望着这人身影,一直未吭声的秦福摇摇头道:“原本看着还不错的孩子,也算是和你关系不错的。亏我前几天还相信他家是会帮咱们的,结果没想到最后是想骗走咱家的铺子。刚哥儿,这种人的心眼太多,以后得少和他来往。”
“是的,嗲嗲。”秦刚随口应道。
第二天就出了二月,三月初一,也是之前算好的咸蛋出缸的日子。一大早小妹就守在了堂屋,盯着腌蛋的坛子,神情非常紧张。秦刚倒是不慌不忙地在院子洗了洗脸,又打一盆水过来,笑着说:“紧张什么?让你们来见识一下正宗的咸鸭蛋。”
接下来,从标好记号的三种不同咸度的坛子里各取了一只出来,在木盆的水里小心地洗去了黑乎乎的灰泥,露出了青白色的鸭蛋壳。
秦刚拿出一只碗来,挑选了中等咸度的那只,在碗边将蛋壳磕出一道裂痕,再两手一分。
“哇!”小妹眼前一亮,“好漂亮的鸭蛋,这蛋黄怎么这么红?”
“成了!”秦刚顿觉一阵轻松,说:“把剩下两只直接在水里煮熟,这只直接将碗搁在水上蒸。我们今天先吃一顿咸蛋餐。”
秦福赶紧把这些都放进锅里,转回来便问:“刚哥儿,这灰泥腌蛋的方子倒底有什么讲究啊?”
因为看过了第一只蛋,秦刚的心已经放下了大半,看着煮熟还有些时间,便给两人解释了起来:
“腌咸蛋首先是怕腌出臭蛋。这里要讲究两点,第一点是要把蛋壳彻底先洗干净,不能留下脏东西;第二点就我们为什么在最后的黄泥外面裹上草木灰呢?草木灰的作用就是可以杀菌……就是消毒……就是驱除有可能影响鸭蛋的毒素,这样可以避免最后腌出臭蛋。”
“我们不再直接用盐水泡,而是把盐混在黄泥里,再把黄泥覆盖在蛋壳外,这样的话,盐份就可以非常均匀柔顺地进入到鸭蛋里面。这样腌出来的咸鸭蛋才会咸淡合适,可口好吃。”
“至于加进黄泥里的黄酒,这就更重要了,黄酒去腥,鸭蛋里的腥味都能够被酒去除,然后还能够把蛋黄里的油给勾出来,出了油的咸蛋黄,会变得红通通的、油旺旺的,所以我们可以叫它为‘红心咸鸭蛋’!”
小妹开心地说:“应该是‘秦家红心咸鸭蛋’!”
“对对,到时候就打这个牌子来卖!”
不一会儿,锅里的咸蛋都熟了。碗里蒸出的蛋黄宛如初升红日,四周的蛋白又皎如白玉。秦刚说,也可以介绍顾客买了咸鸭蛋之后,可以用这个方法去蒸熟,在上锅之前,旁边加上两片咸肉丝、或者些许咸肉丁,就可以成为一道上好的特色菜肴。
而直接煮熟的两只带壳咸蛋,则可以用刀从中间剖开,每半只都看到了中间微红且带有油汁的红心蛋黄。
注:南北朝《齐民要术》中就有记述:“浸鸭子一月,煮而食之,酒食具用。”此鸭子即是鸭蛋,盐水泡制法流传较久,不易控制蛋的咸淡。高邮有记载的采用草木灰黄泥腌制的方法大约是出现在明末清初,这种方法下的咸鸭蛋品质稳定,易出油口感好。从此后,高邮咸鸭蛋则开始大大地出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