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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秦察又非常严肃地对赶到现场的人强调,这缸孵雏鸭之法,将会成为秦家庄的不传之秘,各位一定要做好保密,不得外传。
秦察特意让人备下一桌酒菜,为秦刚及秦壮庆功,水生还得守在孵床,等剩余的雏鸭出壳。
席间自然是首谢秦刚传授的这等秘法,同时要秦壮再去挑选种蛋,准备第二次孵化。这次有了经验,第二次只要挑出的种蛋足够,就可以多孵化一些了。
饭后,秦刚拉着秦规到了孵房外的院子里:“规叔,想不想再赚大一点的钱?”
秦规笑了:“刚哥可是又有了什么好想法?说来听听。”
秦刚说到:“现在的缸孵法已经看到了,再孵一缸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小鸭子长大可下蛋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三个月左右。所以,不出所料的话,到了今年秋天,秦家庄将会成为周边之地最大的养鸭户,也会成为最大的鸭蛋源地。”
“可是想让那为富不仁的张家吃点苦头?”
“对,干嘛不呢?”秦刚毫不掩饰地说,“我们可以去找和他们签约的养鸭户,开出可以抵得上赔偿损失的价钱,让他们悔约和我们签。”
“可是我们已经不再担心自己的鸭蛋出产了,为什么还要高价和他们抢蛋源呢?”
“放心,张家肯定不会任由我们抢走的。他们一定会以更高的价格再去抢回去,而我们其实只是和他们抬一轮的价格。之后,这些鸭蛋还是会继续卖给张家,只不过他们收购的成本则会大了很多。”
“嗯,他们抬价收购的目的是想让我们三家买不到鸭蛋,从而最终自己可以对咸鸭蛋涨价。但是我们孵鸭成功后,蛋源只会越来越足。”秦规顺着这个思路说了下去。
“是的,张家把鸭蛋收购价指路高了,正好是我们的鸭蛋产量不断提升,这不正是帮着我们多赚钱么?而且,蛋源足了后,不仅供应自己没问题,甚至还可以提供给崔家。到那个时候,张家的咸鸭蛋别说没法涨价,就算是一样的价格,都没法赶得上我们的收益利润。”
秦规听了,大为信服,笑道:“那就依刚哥的谋划,我来安排人去走一走。”
当晚,按秦察的意思,孵房旁边的房间条件太差,直接将秦刚安排在了庄上的睡足轩。
本来,秦刚听闻此轩名,以为只是一间条件好一些的休息睡房,进去一看,才大吃一惊:
这居然是一间非常正规且足以用“豪华”描述的书房。
书房内最醒目的便是两排书架,左边的一排虽然并未排满,却已堆放了约有近百本的印刷书籍。
宋朝虽已普及印刷书籍,但其刻版成本巨大,售价昂贵,一本成书,薄者数百文钱,厚者一两贯,都不是寻常百姓所能买得起的。这里的书籍,那也是集秦家庄多年之力而置成。
秦观在少年时期,庄上还比较贫穷,他曾有诗感慨过当时买不起书,只能到处去找人借抄。之后直至二叔秦定先行考上进士为官后,开始慢慢往家里的寄钱,都是嘱咐尽量去买书。
秦观结婚后,相对富裕的岳丈家更是随徐文美陪嫁过来了许多书籍,这书房里的书架便是开始慢慢充盈了起来。
再看另一排书架,则更为宝贵了,那是秦定与秦观在此间读书时练习及作业后所留下的各种诗词文章作品。在他们离家之后秦察虽然自己未坚持读书,但也深知这伯侄俩的才华,命人逐一收集整理,并分类后装订成册,排放于此。
秦观第一次赴京参加省试落第后,回来闭门谢客,在此苦读,并此读书房以“睡足”二字命名。
此时,秦察能让他进这间书房,其对他的看重之意,不言而喻。
秦规说:“刚哥这几日可以就在此休息,这里的书籍你都可随意翻看。过一日会开始再孵一缸新的鸭蛋,秦壮他们还需要你指点一二,但日常值守之事,便不再辛苦你了。”
秦刚赶紧谢过。再托人转告父亲与小妹,告诉了受庄主优待,可以暂居读书房学习的事。
之后,秦刚就迫不及待地扑进了在这个世界所遇到了第一片“书海”之中。
说实话,在秦刚少年时代难得的残存记忆之外,他对秦观的印象一直很模糊,只不过与其他家乡人一样,只知他是一位乡人中难得的才子而已。
直到前些日子拿到了他的读书注解,才开始感受到其严谨的学风与独到的思维。
而此时,当秦刚逐一打开秦观在少年、青年等各个时期写下的诗词文集之后,他的思维一下子被带入到了一种“上可豪隽慷慨于世、下可清新存韵于心”的别样世界之中。
尤其是对照了秦定的诗词之后,秦刚这才摆脱了前世只知秦观是一位能写出“两情若是久长时”的柔情词人的浅显认知。
继而再翻开秦观的策论文集,这又哪里像是出自那个婉约派柔弱书生之手啊,这里收集了秦观青年到中年时期的数十篇策论,读之便能感觉到这些文章立论高远、说理透彻、章法严紧、文笔犀利,而且还有一种特有的艺术张力。
更为重要的是,秦观的这些策论,仿佛如同后世学写议论文时老师常用来作为范文的作品那样,绝非夸夸其谈,而是叙理生动、紧扣现实。对于关键观点的表述,往往是提纲挈领、一针见血。
说句实话,如果的秦观以这样的水平去应考都能落榜,秦刚倒真的要开始担心自己目前的水平到底行不行了。
这天夜里,秦刚做了一个梦:
一个炎热无比的夏天,一位忧郁瘦削的中年人,正独坐于道路旁边的一个凉亭之中。秦刚看不清他的面目,也难以辨别他的神情,似乎是大醉初醒,又似乎之前一直在沉睡。【详见本章末注二】
依稀间,秦刚听得他在低声地喃语,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靠近些,好象说的是“水,水,给我一点水。”
秦刚赶紧去找水,却怎么也找不到。但这时,旁边却有一仆人端来了一碗水,只见这位中年人饮完后,便静坐于那不动了。
当秦刚使劲想办法转到了他的面前去看时,却发现他已含笑而逝。此时,便听得那个端水的仆人惊叫道:“宣德!宣德!”
忽然醒来,发现自己还在睡足轩内,虽是初春,但却一身之汗。因为梦中那仆人叫的是“宣德”,而秦观此时的寄禄官职正是左宣德郎。
注一:关于高邮是否可称得“鱼米之乡”的说法,古即有异议。历代州志均有“收获皆天幸也”、“鱼盖不及江、广远甚,米惟丰年差足一州之食”、“物产既稀,则食货亦俭”等描述。并记:“邮人不事末作,其工与商,尽他郡县人。土着者无有也。虽为贸易,不出城廓。民之生计,惟视岁之丰歉,虽遇乐岁,耻言盖藏。一至凶年,倍息称贷不恤,往往因而失所。”
注二:本章末尾秦刚所作的梦,正是历史上秦观于1100年奉命从雷州北还,路过藤州时,在路边凉亭中去世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