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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远在西北的、目前大宋最强的西军中,目前执掌军权的那一大批中层军官中,倒有一大半,可都是他当年在泾州演武堂时的学员啊!
所以,就秦刚斩钉截铁式的表态之后,身边最亲近的这两个兄弟,谈建终于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作为兄弟,他可以无条件地支持并服从于秦刚的任何决定。但是毕竟深受赵宋朝代君臣理念的深入教育,对于改朝换代,终究缺了几分底气,并不希望秦刚能走上那条前途未知的冒险之路的。至于最后若能封王拜侯,便就是谈建对大哥最真心的祝福了!
而胡衍的此时,却是无比惊讶:他前面的情绪有多高涨,如今的心境就有多失落。在他看来,秦刚的“不臣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唯一欠缺的便就是在当今朝堂传统势力的支持或跟随,因此他才非常自信地加强与蔡京等人的结交,以帮助自己大哥好好地补上这一块短板。
但是,刚才秦刚毫无任何回旋余地的表态,则彻底浇灭了他在这方面的所有幻想与热情:相对于谈建,他的性格更愿意冒险,更愿意追随一个“成王败寇”的大哥。哪怕为此赌上他眼下已经获得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而对于秦刚所说的“民族安危”、“华夏命运”的话,其实在他的理解中,这些都只是对外的一种站位高度的表态,他之前也有过理解:成帝王者,掌得天下者,总得要高举起一杆大义之旗,总得要有一套冠冕堂皇的理论说辞,这是夺取天下之前的极好借口而已。
可是,对于刚才秦刚义正严辞地表态自己“决无称帝之心”的结果,胡衍非常地失望。
那个口口声声要“匡扶汉室”的刘备,最终还是自己称了帝;同样前脚在大周先皇塌下痛哭立誓、一定要扶佐好幼主的宋太祖,后脚便就直接夺取了孤儿寡母的后周江山;这种誓言在立下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们的极不重要。政客们但凡不愿意遵循某个誓言,一定会有无数的办法去自圆其说。
当然,胡衍的脸上并无半分不悦与不信,他与谈建一样地真心认错,并表示,决不会再去讲任何与大哥今天所说的不相符的言语。
看到两人都能如此表态,秦刚这才请他们两人入座,主要便是针对着胡衍,细细地讲述了蔡京、童贯两人不足以信任并合作的种种理由。
“衍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丁忧之后,会在朝中失势;又想着要在这段时间帮我多多稳住影响。”秦刚明白,对于心高气傲的胡衍,还是需要一定的认可与激励,“只是事有可为,有不可为。同僚李纲、黄友,皆是君子,可同心做事;上司侯蒙,也是直臣,尽交心以待;而你所负责的市舶司之业务,往寻常生活去看,乃是沿海生民谋生养家之新手段,往朝廷大局去想,却是改变经济模式的新变局所倚。还需以人为本,尽心而为。”
胡衍连连称是。
既然能够将这些情况讲得如此清楚分明,原本秦刚还想针对朱勔负责的江南市易局一事,对胡衍多作些警示提醒的,但是考虑到今年对他的思想打击已经比较重大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希望他在想明白大事情之后,能够自己明白是最好,于是最后便也放弃了更深入的劝说。
见完了兄弟,秦刚本人自然还是不适宜在秀州本地露面,还是委托胡衍与谈建在结束后,便就代表自己再去拜访正在秀州的晁补之。
而他自己,则只能悄悄地回往高邮。
从表面感觉来看,秦刚还是感觉这一次的劝说,应该是能收到一定的预想效果。却哪里知道,脑子早已进了牛角尖的胡衍,却始终绕不过去最初想到了那几个字:
大哥不相信我!
大哥不相信我!!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在于,经过了青唐收复战、再经过了在渤海国与契丹人的谈判,以及之后从九州岛到交趾国的一次次的历练,胡衍也自己一步步的成功面前感受到了自己自信心的快速复苏。尽管他十分清楚自己与大哥秦刚之间无法缩短的差距,但是他更清楚自己对于时下大宋官场中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的领先。
朱冲与朱勔父子对他的巴结让他感受到了地位的价值诱惑,而与童贯一起合作卖官的经历,却是向他展示出无与伦比的权力春药般的快感。
而他也从中发现,所有这一切的根源,正是来自于秦刚不同于常人的神奇眼光,种种足以逆天的妙手布局,他开始坚信自己的大哥秦刚乃是不世出的真命天子,是足以改朝换代的盖世英雄。
甚至胡衍都曾想过,只要秦刚一旦举起号令天下的手,他就一定会做率先响应的第一柄利剑;只要秦刚明确哪个是阻挡他前进的绊石,他一定会穷尽一切手段将其摧毁或搬离。
之前秦刚曾不止一次向他提醒过蔡京的阴险以及童贯的狡猾,但是这两人权势与影响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怎么办?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胡衍自认为自我牺牲地与他们开始打交道,尽管之后的发展令他很是享受,但为依旧改变不了,他是为了大哥而入此局的初衷与原因。
包括他在年前给秦刚写信却没有收到回音,他不是没想过有可能是这段时间太忙漏看到了,但是他却宁愿更相信是得到了大哥的默许与赞同。
还有他在与蔡京、童贯结交过程中的那种纸醉金迷的腐败体验、以及他内心十分清楚搜刮钱财中的不法手段。只是当一切都可以冠以“为了大哥的未来发展”这样的表面目的,他便很快地就会深陷进去,并时时会为自己的这番“伟大奉献”而感动!
是的,历史上诸如此类的人,数不胜数,他们总是会为自己的不堪行为,找足各种各样的理由;然后再以自己寻找理由的伟大,转而忘却自己行为的不堪!
只是,今天秦刚的这番话,却将他伟大理由的根基彻底击碎了!
秦刚不想称帝!
秦刚不想争夺这个天下!
他说的什么为了华夏文明的延续、为了什么百姓生民的日子平定等等,胡衍都不愿意去记住、更不会去理解以及相信——多么扯蛋的理由!
真相只有两个:
要么,秦刚是个虚伪、骄傲却无情的家伙,固执地不肯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忠心如他这样的昔日兄弟,从而不肯在水落石出之前透露半点的迹象;
要么,秦刚是个虽有大才、又有大略,但终究却是在雄心与勇气方面欠缺,终身也就只能止步于天下并不缺少的忠臣、大将的高度,纵使众多才华,不免只能为他人作嫁衣裳。
而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个,对于此时的胡衍来说,其结局都是相同的:
秦刚不再有资格成为他胡衍敬重、相信以及要终身追随的大哥!
因此,在离开秀州回往杭州的路上,胡衍却比过来时心定了不少!
是时候,他得为自己的明天与未来考虑一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