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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太监将书册从架中取出,一一排列在红布书案之上,全部共四十六本书册,悉数齐整码完之后便退在一旁,杨廷和起身,走近细看。
嘉靖气定神闲地坐在塌上收拾棋子,声音低沉又平静地开口道,“吕方,去,帮朕把《博物志》拿来。”
“是。”
吕方为移来一盏灯笼,迅速扫了一眼全桌,他有些奇怪了,这些书册乱糟糟地被陈在案上,既没有按他列的书目为序,也没有任何分类,一本诗集旁边放着兵法,兵法旁边放着鬼怪传记,如此混杂粗糙的风格与以往的杨廷和大相径庭。
不过还好,博物志就在书案的第一行,他一眼便认了出来,连忙取出递给身后的嘉靖。
嘉靖接过书,信手翻阅了几章,书中全是工工整整的小楷,虽是隽永的字体,勾画的笔锋之间却透出一股苍劲的力道,这些书册均是出自杨廷和亲笔的手抄本,抄诵佳作乃是他从少年时便养成的读书习惯。
片刻之后,嘉靖将书册合上,将书放在了一边,眉心略紧,道,“阁老手抄笔录,定是爱书之人了。吕方啊,明日你就出宫去,些找京城里的木匠,让他们打几个书柜,朕要赠给阁老。”
杨廷和听出嘉靖言中揶揄之意,他是说,杨廷和你若是真心爱书,又为何会吝啬几个书柜,今日这般寒酸地端上这样一个书架呢?
一旁的吕方摇了摇头,接着嘉靖的话说道,“阁老啊,恕奴婢多嘴,您老也别放在心上,有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
杨廷和扫了一眼书案,答道,“吕公公有话,直言便是了。”
“哎。阁老,您往常也是个心细如尘的人,怎么今儿个对万岁爷的事情如此草率,府中竟是连个将书册分门别类的人儿也没有么?”
嘉靖一笑,“吕方,你大惊小怪了。这些书朕是向阁老借阅,又不作查询检索之用,分类之事,若是阁老府中下人做了,你们这些宫人,又做什么?”
吕方只一愣,随即笑道,“万岁爷说得是。”
嘉靖拿起那本手边的《博物志》,走到书案的跟前,俯身去看众多书籍的目录,一面浏览一面轻声道,“抄录过如此之多的书册,难怪杨阁老博古通今,事事洞明。”
“皇上谬赞了,不过是年轻时候的癖好投了巧罢了,臣以之为好,做起来也不困难。”
嘉靖嘴角略提,随口便道,“是么,若朝臣皆能以杨阁老为楷模,那我大明便——”
他忽然顿了声音,目光落在一处不再变动,一旁吕方好奇地围上来,顺着嘉靖的目光而去,却没有看出什么眉目。
“皇上?”
嘉靖伸手,示意吕方不要多嘴,他忽然觉得,这些书的排列很有意思。
虽然粗看来杂乱无章,但其间却有些微妙之处。比方说《哀时录》的一旁放着《艾草集》,哀艾二子乃是谐音,且先平后仄,秩序井然。这绝非巧合,嘉靖随意一扫,便见《芳草客笺》、《房氏家训》、《纺织局十三年实录》、《放翁诗集》四书连成一排,彼此音音相合,平仄有序。
期间排列虽似无心,细看却精妙。只是令嘉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艾草集》后跟着的就是《博物志》,而《放翁实录》之后,便是《高唱古国实记》呢?这些个书目之间又有什么关系?他默默看了许久,始终不得门道,抬头见杨廷和也同样疑惑地望着桌案,便忽然笑起来,道,“阁老,看来府上有高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