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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氏侧着头想了想,笑道:“我还真记不起来了,总觉得嫁给老爷那一天时,就在昨天。”
“快六十年了……”小七的眼中充满着惆怅,怎么一转眼,自己就从一个幼童变成古稀老者了?
司马氏脸色黯淡,低下头去,“六十年了,我当然知道是这么多年!可是,我爱了你六十年,你难道从来不知道吗?我努力替你管家,就是为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我怕别人说我嫉妒,替你找了天下最美的侍妾,可是,你从来都不在乎……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在乎什么,从来都不知道。你讲的那些,我都不懂!我祖父没有教过我,我的父亲也没有教过我,我的母亲只教会了我后宅之事。可是我嫁进来六十年,从来没有一天用到这些计谋。”
“我是这个大宋朝最幸福的几个妇人之一,可是,我真的幸福吗?我真得曾走到你的内心中去吗?”
“我和你中间,像隔着高山,隔着海洋,就象东京城和耶路撒冷的距离一样……”
父母命自己嫁给他,自己嫁了,相差十一岁,以为自己会嫁一个糟老头子,毕竟在大宋朝还没有二十七岁不肯娶妻的人,别人都在谣传邹守中身体有病。没想到他待自己很好,好得令所有人羡慕。可是这只是表面,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总是走不到他的内心。
他的心里,永远有一把锁,牢牢的将人拒之门外。他的笑容,只会在见到小姑姐和姐夫时才会绽放。
他是继姐夫陈嘉禾之后名气最大的相公,整个大宋朝都在他的脚下颤抖。陈嘉禾善守,善于经济。他却善攻,善于战争。陈嘉禾晚年时,俩人一攻一守,将大宋经营的如铁桶一般。
他创造了无敌的舰队,没人知道那些造船图纸是哪里来的,舰队一路往西打到了耶路撒冷,征服了欧罗巴。往北,他指挥着狄咏征服了草原,将金皇帝逼得只能在炭火中跳舞。
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将皇帝拉下马。但他没有,功成身退,一个人孤独的住在邹家庄,从不和以前的老友们联络,唯一去的地方只有陈家和邹家的祖坟。皇帝既怕他又离不开他,派人将整个邹家庄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他知道,却从没有在意,悠哉悠哉的在宅子里看书。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去找自己的姊姊说话,虽然她根本听不到了。
她不了解自己丈夫,不知道他为什么有如此雄才伟略,到了老年却甘于做这样平淡的事情。不了解他常说的民族是什么,更不了解他为什么说自己的放下,就代表着一个朝代的兴旺。
司马氏侧过头,掉下了一滴泪水,没敢让丈夫看到。
“孩子们在京城过的都好吧?”小七问道。
司马氏柔声道:“大郎前几日还来了信,说是一切都好,孙子们和重孙们也都安好。”
小七见状也就不再问了,司马氏永远都是这一句话,一切都好。再问什么,她就不懂了。若是问她什么诗词歌赋天下大势那更是会一概不知。
真是想不透,司马学士当世大儒,为什么就不肯让自己家的女儿和孙女们学点东西呢?司马氏不仅自己没学识,还不许家里的女儿学东西,除了让她们学女红和识字,连书都不给她们看。气得小七骂了她好几次,威胁要和离,才算给女儿们争到了学习的权力。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将来只会在内宅中争宠,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女人可以没有男人,甚至可以没有孩子,可是一定要自己过得好,自己过得坚强,不能被任何人打倒。
丈夫没了可以再找,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自己被人打倒了就一切都没了。
他宁肯自己的女儿彪悍些,凶狠些,也不愿让她们变成她们母亲的样子。一个只懂管家只懂生孩子的女人,要来有什么用?
“你给孩子们写信,让他们离中华总商会远点,别搅和到一起。自从阿姊去后,没有了人管束,他们就完全变成一个庞然大物,恨不得将所有的东西全部吞下。”
司马氏听到这话,惊了一下,连忙抬起头,道:“老爷,这……这是真的?这不是谋反吗?”
“什么谋反?”小七嗤笑,“他们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们只是想要话语权罢了。只可惜,朝廷能给的,就只有这么多。既然不满意,可不就得去抢去争?”看到司马氏一副懵懂的模样,叹口气,“你只管和儿子们写信,让他们不许和中华总商会过多联系,以免被人利用了。”
司马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说一句,要不然老爷你自己写吧,可是一想到他现在的处境,又觉得心里悲凉。
明明为皇家做了这么多事情,为什么到老了,落到了连给儿子写封信都会被人半路拆开的地步。
良久,小七低叹:“想要民主?再等一千年吧……”司马氏隐约听到,却不明白这民主是什么意思。
见到丈夫乏了,就服侍着他躺下。
小七睡梦里,似乎看到阿姊站在身旁向自己讲解,什么是民主和自由。阿姊似乎也不太懂,她只是说,所谓的民主,就是人人可以说话,说错了话却不会被别人打倒。所谓的自由,就是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只要不违反法律,错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阿姊!我不小心在睡梦里看到了资本论,看到了厚黑学,看到了李焘所写的资治通鉴,看到了你知识的来源。我看到了电脑,看到了电视,看到了手机和电话。我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几千年后智能人出现……可我唯一没看到的就是我自己……”
“或许,我根本就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