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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泓语气很是平静:“我记得,我和兰家的公子已然和离,既然断了,那就断干净些,有些事情,我也希望对方能够忘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即使见了,也是陌路。”
青年自然是不肯认:“那和离书都被我撕了,裴家的族谱上,兰珉也仍旧是裴清泓的妻,哪里来的桥归路归路一说。更何况,天底下谁不知,这婚事是裴家二郎自个求来的,他求娶的男妻,又许了一心人,便没道理以无后之罪休了他的妻子,只要兰家公子未犯下其余六处,这和离之事也未到官府留下备查录,和离便是妄言做不得数。”
见他面上还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太叔澜抓起对方的手,作势要在上头狠狠的咬一口,结果到真正动嘴的时候也只是在那修长如玉的手的手背上落下一圈浅浅的牙印,“不管是做太叔澜或者是兰珉,从来都是孤不要别人的东西,没有别人不要孤的。你给了那么多,结果你说不要就不要了,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兰珉是兰珉,陛下是陛下。陛下归为九五之尊,容貌气度又是非凡,这天底下愿意真心对陛下好的人多的是,若是陛下真念着微臣的好,那就放过微臣便是。微臣不愿意给了,陛下又何必要强求?”裴清泓不自在地把那只手缩回宽大的袖袍,他的的容色稍有触动,但并没有改变自个主意的打算。
“他们愿意给,那也得我肯要,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太叔澜见他神色松动,心中带了几分欣喜之意,仍旧是维持着那个不是很舒服的姿势蹲在那里,趁热打铁道。
“何必呢?”裴清泓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眼里又恢复清明,不带一点儿动摇:“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想子珏最是清楚不过。上一次我以为我已然是谈得很清楚,可不曾想,陛下却还是死不了这一遭的心。我原以为,陛下会懂,但现在想来,陛下是一丁点都不懂。”
“我确实不懂,不懂沐之怎么能这般硬下心肠,你见路边的老弱妇孺尚有怜悯之意,在这间事情上,难道就不能怜悯我一回?孤便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也不曾向谁服个软,沐之既然对我有情意,又为何不能在这事上松一回口?”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江山社稷的继承人,我另有安排,但我可以答应你,我绝不立后,也不会娶妃。你若是怕没个捧火盆的,咱们可以把你大哥的孩子抱过来养,说起来荣欣也是皇室血脉,要是实在不行,孤找个和咱们相似的赐给你的兄长,总能生出来像我们两个的孩子……”
裴清泓终究是忍无可忍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记得,就在小半个月之前,我在裴府于我的妻子兰珉进行了一场交流,我写了和离书,却被他撕了。当初我动了娶妻之意,一是为着裴府家业有人打理,二是为着能够有个陪我并肩走向去的伴。我的要求不高,男子之间缔结的姻缘也比男女之间艰难以便许多。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东西,惟愿一颗真心,以换取真心。臣的妻子,是兰家的公子,他找的媒婆,给臣递上的他的画像先向我裴府提的亲,臣三媒六娉娶回府中的人。臣妻性格和微臣想象中的一般好。”
说到此处的时候,他顿了顿,声音有些艰涩,但是还是接着把话说了下去:“大婚洞房夜,微臣不晓得自个整整昏睡了一日,再后几日他与微臣说,是下了迷药,因为他怕疼,心中有阴影,吃不得这苦头。臣放下心结,也试着去解了他的心结,可不曾想,这借口本是因为陛下迈不过去的一道坎,也是一个为了掩盖谎言编出来的谎言。臣便接着与臣妻相处,感情渐笃,然后突然有一日,微臣得知,臣妻还有另一个身份,便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这事实听起来虽然荒谬可笑,可所有的证据都在告诉微臣,这就是微臣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微臣想了很多,也想了挺久,陛下为了最初的那个谎言,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臣觉得,那份感情是美的,可是它也是建立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之上的。”
裴清泓把对方的那只手搁在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地开口:“微臣这一处,也是肉长的,也会疼。微臣胆子也不如陛下想的又那么大,即使微臣原谅了,那又能如何?您要我欺骗自己,可偏偏微臣最不擅长的就是自欺欺人。您是要教微臣每一日要担心微臣的心上人会不会突然变成另一幅面孔。我会忍不住的想,到底他说的,那一句话是假话,那一句是真话,那些绵绵的情意,下头又是不是淬了致命的□□便是臣的妻子也说不清楚,对我到底撒了多少句谎吧,即便是他真的是想明白了,不撒谎了,可臣已经没办法信他了。”
他看着太上皇的面孔,对方不说话,但裴清泓知道他在听:“信任没了,再多的爱也会被消磨完。我也不是铁打的人,会觉得累的。与其接下去折磨自己,微臣觉得,还不如早早的断了的好。微臣还希望陛下能够明白一个道理,微臣能够接受兰珉做的我的妻子,因为兰珉能够和臣站在一起,而微臣之所以不能接受陛下,是因为陛下是天子,高高在上。我没办法告诉自己兰珉和太上皇是两个人,又时时刻刻的告诉自己他们在身份上确确实实的就是两个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裴清泓的话语里更添惆怅之意:“若是你非要强求,我能够给的,怕是也只有对陛下的恭敬之意。一个对你永远都恭恭敬敬的丈夫,陛下还想要吗?陛下可能觉得,那些谎言并不重要,陛下也觉得,也无论您是抱着什么心思进的裴家,只要裴家好好的,那一切都不重要。”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猛然拔高:“陛下觉得这一些都不重要,它们并不值得计较。可我觉得它们重要!可我在乎!我也没有办法不去计较!“
马车在这个时候挺了下来,他把那根簪子放到头盔边上,“若是陛下真对臣还存有情意,就允许臣和兰珉断了吧,微臣觉得心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