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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飞凰进来时,这里头的人都已经自动站成了几排,错落有致的中间隔着恰好的空间,刘幽兰立在刘慧身后,方才跟她来的丫鬟婆子侯在门外。
侯飞凰上前刚要站在柳氏身后,却见柳氏突然惶恐的回头,“二小姐,使不得,你得站前头。”
侯飞凰有些惊讶,但一看周围也有些明白,这站位都是按照家里的地位排的,柳氏和叶氏是姨娘自然领不得头,而今日侯府的家主没来,她这个嫡女首当其冲的就得站在前头了。
侯飞凰刚动了动脚步,却听到右侧的刘幽兰夸张的喊出声,“大小姐还没来呢,就怎么急着丢人现眼,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分量!”
这番明面上羞辱的话令刘慧也忍不住回头看了这个妹妹一眼,在这福寿堂上也想挑事吗?
侯飞凰也不想忍她,直接回头斥道,“我有没有分量站在这个位置不是你说了算,若你有本事,就站到前头来跟我说话!”
刘幽兰面色一变,登时就气的上前一步,刘慧连忙拉住了她。
“二小姐消消气,幽兰还小不懂事。”刘慧见她生气,忙替她劝道。
刘幽兰脸色却一黑,不悦的白了她一眼,“不用你装好人,这话不也是你想说的吗?”
“大小姐,给狗一块骨头狗还知道与摇尾巴呢,可有的人连畜生也不如,你何必理她死活呢!”侯飞凰的声音压得很低,正在前头与耶律将军谈话的刘丞相完全听不到。
刘幽兰却是炸毛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吼了出来,“你骂谁呢!你说谁是畜生?”
这大殿之内几乎站着整个元京的达官贵人,但都十分有素养,毕竟这是福寿堂,参拜先皇之地,她这声音一出,立即便吸引了全场的视线,连前头的刘丞相都不悦的回了头,往回走来。
刘幽兰一个哆嗦,正想上前告状,侯飞凰却先她一步开口,“丞相大人,莫非你丞相府官高位重,就不将我安定侯府放在眼里,任你家的庶女也来对我侯府百般嘲弄吗!”
刘丞相两朝老臣朝堂之上政绩卓然,为人中立在朝臣中口碑甚好,平日里也鲜少得罪他人,一见侯飞凰扣了这么大的帽子,语气也谦和了几分,“侯二小姐?此话怎么说?”
他并不认得侯飞凰,靠刘慧在一旁提醒,而刘幽兰见此几乎是下意识的喊出了声,“爹,不是我,你别听……”
“你闭嘴!”刘丞相也知道刘幽兰的脾性,这福寿堂内,他实在也不想再看见她丢人了。
“我安定侯府就我娘一个正室,我爹未来我站前头,刘二小姐却说我不配,叫我掂量自己的分量,我倒想问问丞相大人,这话是刘二小姐讽刺我,还是你丞相府瞧不起我安定侯府,认为我安定侯府的人不配站在这里?”侯飞凰语气生硬,但到底跟刘丞相说话还是带着客气,只是她将这事上升到安定侯府与丞相之间,刘丞相便包庇不得了。
“爹,不是,我只是……”
“大小姐到底还是名门闺秀,大气婉约,替二小姐解释,她却还不管不顾,连带着将大小姐也讽刺了一番,这倒真叫我讶异,丞相府的姨娘,就是这样管教女儿的吗?一个庶女竟然如此尊贵不分连大小姐也不放在眼里,将大小姐的好心弃之如履!”不等她说完,侯飞凰又是一连串的话炮轰了过来。
若是刚才还是在两家之间的矛盾,她这话则又将大小姐扯了进来,将刘慧和她也扯到了对立面。
刘丞相的夫人今日是来了的,刘慧的亲生母亲,方才就一直细声细气的跟在刘丞相身后,侯飞凰方才就瞧见了,能坐上丞相夫人的位置,又岂非是等闲之辈,侯飞凰余光看他,她一听侯飞凰说刘幽兰将刘慧也不放在眼里,脸色也是一变。
“混账东西!”这一群人的目光许多都看在这里,刘丞相也怕丢了面子,低声怒斥。
“爹,不是……”
“不是什么!”刘丞相瞪了她一眼,显然不想听她狡辩,扭身语气就好了许多,“侯二小姐,是小女冲撞了,本相与安定侯历来相好,绝没有看不起侯府之意呢,幽兰嘴拙,本相回去定会好好管教她,再不会让她说出这样无礼的话,还望二小姐海涵。”
饶是对一个女子也能摆出这样的低姿态,刘丞相这样能屈能伸的人,若做不了高官倒奇怪了。
“丞相客气,希望二小姐今后能好好管住自己的嘴,看清楚自己的地位,明白什么叫嫡庶有别!”侯飞凰对刘丞相是客气的,但最后这几句话她几乎是看着刘幽兰说的。
刘幽兰气的咬牙切齿,奈何她只要开口定然会被父亲怒目而视,几番激动之下,她硬是将这怒气忍了下来,站到了刘慧的身后。
“朝阳太子到。”
伴随着侍从的喊声,这殿内的人纷纷又朝门口看去,便见入口处,一白袍男子踏着悠然的步子缓缓走来,而在他身侧,一身紫衣的侯青莲竟然站在那里。
她今日显然是盛装打扮了,淡紫色衣衫不显得张扬,却衬得她肤色更白皙,模样生的妩媚上妆之后更是夺目,发钗上斜插着一只步摇,随着她的步履晃动。
朝阳太子面色温和,看不出几分情绪,倒是侯青莲不时靠近他,像是一路与他说笑走来一般,那一双狐媚的吊梢眼含着几分羞涩。
但凡是知晓情事的人便知道侯青莲这动作意味着什么,侯飞凰的眸色一动,凤云淮莫不是没得手?
眼见那二人朝这边越走越近,侯飞凰也忙后退几步让开道路供朝阳太子过去,可侯青莲却似看不到前头的人一般,竟与朝阳太子同行,一直走到了侯飞凰的身前,大有取代她代替这侯府之意。
柳氏也是一阵惊讶,忙探出头来道,“大小姐,你得站你叶姨娘身后呢。”
侯青莲仿若听不到一般,那一张美艳的面庞挂着淡淡的笑容,站在朝阳太子身边,眉梢上挑似已有靠山一般道,“姨娘,你说什么?”
柳氏出生地微,连她背后的将军府都怕,更旷论这站在她身边的朝阳太子了,于是当即就噤声,立在后头不说话了。
“大姐,姨娘说今日你的位置,在后头。”侯飞凰倒是笑眯眯的道,仿若看不到她那得意的神情一般。
朝阳太子停顿了一下,凤目漾出几分笑意,“二小姐真是福大命大,那一日禅房起火本太子也担心而小姐出不来呢,如今见二小姐安然无事便好。”
朝阳太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侯青莲有意想借他的威风,他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还与侯飞凰说起了话。
侯青莲的脸色亦是一变,但仍旧不肯服输,含笑道,“妹妹,这种场合你来的少,姐姐怕你失了仪态,自己丢人倒罢了,莫丢了我们侯府的颜面,还是妹妹到后头去吧。”
侯飞凰礼貌的给朝阳太子见礼,几乎是看也不看的拒绝侯青莲。
“大姐,让一个庶女代表侯府,你不觉得这是最丢侯府颜面的事了么?我再如何失态,还能比的过这?”说着这样气人的话,偏偏她脸上是一脸温和的笑意,若在远处看着,谁也想不到她竟说这般戳人心窝子的话。
“我,我也是为了妹妹好,妹妹怎么这样说,实在伤姐姐的心!”
侯青莲亦是一震,没想到她当着朝阳太子的面,也丝毫不收敛就说出这样伤她的话,于是她面上也不恼,只那双千娇百媚的眸子仿若被她的话伤透了一般,连脚步也站不稳说完就任丫头扶着往后走去。
朝阳太子不免多看了侯飞凰一眼,长身玉立在她面前,凤目微眯道,“二小姐果真真性情,本太子甚喜欢。”
“太子谬赞,我如何比得过大姐。”侯飞凰回以礼貌一笑,很快偏过头不看他。
这时福寿堂内昭然公主与秦央也渐渐走了过来,朝阳太子亦不逗留,转身上前同昭然公主并行。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伴随着宫人这一声尖锐的喊声,自福寿堂内堂处,明黄色龙袍的天子东宫寒与太后的身影渐渐出现在众人眼中,东宫冥与东宫流云亦在此时走入福寿堂。
众臣齐齐行礼,参拜过后,才见太后与东宫寒并行,东宫冥与东宫流云紧随其后,各人双手持香烛,上前行跪礼。
法师做法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四周寂静一片,众臣子脸上都十分庄严的看着前头的天子和太后的身影。
这场法事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才见那念叨的法师终于停了下来。
福寿堂外早已备好了桌椅,这殿内的事情完结以后,太后便与东宫寒在高位之上的木椅上坐了下来,两个台阶之下,是朝中这些举足轻重的大臣,家眷们早已纷纷领命,由自家的夫人带回去。
皇帝这番举措,饶是有些脑子的人也清楚,定是皇上召众臣有话要说,这些小姐公子老实跟着自家夫人回去,或去别处溜达便是。
但刘幽兰却是一出福寿堂,却是径直朝着太后的方向而来,满面堆笑道,“太后娘娘,臣女这趟前来,家母特意吩咐臣女给太后带来一样礼物,还请太后收下。”
当着众位朝臣的面,还有昭然公主与朝阳太子在场,她就这样直白的讨好太后,不免让一些往出走的高门小姐们嗤之以鼻,也顿住了脚步,想看看她拿什么来讨好太后。
太后倒是不介意,看她身后的老婆子端了一个木盘,又盘了一块红布,当即也笑盈盈的应道,“丞相府的小姐?”
“是,家母是丞相府的孙夫人。”刘幽兰低眉顺眼,这番声音也轻柔了许多,“家母特意嘱咐过臣女,亲手交于太后。”
她这般说着,柔媚的面庞也多了几分讨好的笑意,十根葱白如玉的手指一挥,那身后的老婆子便端着那木盘上前,弓着腰在太后面前站定。
各家的姨娘夫人向太后送礼表示问候,或有求于她,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过,太后不以为然,只当是孙氏送来的这东西弥足尊贵,所以叫她亲手查收,她缓缓站起身,有些丰腴的身子在嬷嬷的搀扶下走到那老婆子面前,伸手掖起那红绸的一角就掀了开来。
然,这红绸之下的东西,却叫这里的所有人都大惊之色。
红绸缓缓移开,那红木的托盘之上的东西也越发清楚的映入众人眼帘,一株色泽以及形状都十分难见的红珊瑚,若论光泽或是形态定是红珊瑚中的上品,但如今这株难得一见的红珊瑚的枝桠之上,却挂着另外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那是一群白色的三角形脑袋的毒蛇,蛇已经死了,蛇身各自分为几段,零散的挂在那珊瑚角上,上头仍然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偏偏那蛇身又多,有粗有细,有一颗蛇脑袋还张着嘴长长的蛇信子还露在外头。
那端着木盘的婆子也是吓了一跳,拿着盘子的手一抖就将那盘子丢在了前头,于是那蛇身一抖,便有一颗吐着蛇信子的舌头被丢到了太后的华服之上,那剩余的几段蛇身更是四散开来,擦着面前几人身边而过,吓得太后与几个老嬷嬷飞快的退后。
林烈带领的御林军当即跳了出来,将刘幽兰隔离在太后身前,这本立在后头的许多大臣也都激动的站了起来,尤其是几个武将,大有撸起袖子干一仗的架势。
而这里的小姐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见那一群蛇当即就吓得踉跄几步,幸而有自家的丫鬟婆子们扶着才没出丑摔跤,想回宅院去,却又想呆在这里看好戏,于是一时间各家的姑娘们都离这里远了几步,但又盯着看这里的动静。
“大胆!”太后方才凑的近,看见那恶心的一幕叫她胃里顿时如翻江倒海一般掩住了嘴,云氏在一旁扶着太后吼道,“你这是何用心,这就是你母亲送给太后娘娘的礼物?”
刘幽兰也是吓傻了,她明明带来的一株百年难寻的红珊瑚,怎么会变成了这一株枯木?
她慌慌张张的想解释,几个御林军却已经把几柄泛着寒光的剑对准了她,那方才端着木盘的老嬷嬷当即就吓得坐在了地上,颤巍巍的看着她,“小,小姐,怎么办!”
那嬷嬷也是被吓蠢了,她问出这话就似乎明白着告诉众人,方才那事就是刘幽兰干的。
刘幽兰的脑子本也不是十分聪明,这厢吓得一壁跪在地上磕头,一壁答道,“太后饶命啊,臣女今日带来的明明是一株红珊瑚,真的不知道这些蛇从何而来啊!这真的不是臣女带来的!”
刘丞相被她殃及此刻也顾不上怪她,连忙上前几步同她并排跪下,磕头道,“太后明察,小女糊涂,定是路上被有心人陷害,就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做如此冲撞太后的事啊!”
这地上被斩成几段的一群白蛇还凌乱的丢了一地,让人看着又惊悚又恶心,太后一回想方才蹦上自己袍角的那颗蛇头,就忍不住想吐的*,然而她也没忍住,硬是当着众臣的面吐了出来。
太后身份何等尊贵,这一失态的举动,身后的几个嬷嬷立即将她围了起来,令这里的人看不见太后的动作,直到她感觉舒服多了,才从那几个嬷嬷中间走出,大步走到跪在地上的柳氏父女面前,那一双凌厉的黑眸,敛了浓浓的怒意与杀气。
刘幽兰也是被吓傻了,只一个劲的磕头喊冤,“太后,求太后明察,定是有人要陷害臣女,臣女带来的真的只是一株红珊瑚啊!”
刘幽兰不知这木盘之中的东西为何会变,东宫流云却知道,他盯着那白蛇看了一会儿,一双星眸动了动,很不自觉地看向了一旁仿若事不关己的侯飞凰。
太后虽然脸色很差,但在众人面前,还是需保持她端庄贤淑的姿态,于是她并未着急,而是先领着众臣回到福寿堂,再论这件事,毕竟这里方才被她吐了一地,还有那一地的蛇身,光是站在这里就令她浑身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