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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主子还要出去吗？”
银翘见沈姝披了外袍，她从榻上坐起来，仰头看着沈姝。
银翘半遮在床帐后，显得分外娇小，沈姝心中一动，走近几步牵住银翘的指尖，有些凉。
“还有军务要处理。”沈姝道：“一会儿让人送手炉给你。”
沈姝说完便出门了，银翘看着沈姝的背影晃了一阵神，直到有人进来，她才回过神。
小婢女手中拿着手炉，“银翘姐姐，二姑娘要我给你暖身子的。”
银翘柔声道谢。
木旬提着灯笼为沈姝照路，出了院子沈姝道：“方淮几时醒的？”
“人下午便醒了，彼时主子在陪银翘姑娘，说了不见人。”木旬道。
“嗯。”沈姝拐进一处客人住的院落，进门前沈姝道：“你这几日留心梅家，他家梅大人约莫着即将归京，届时照看好银翘。”
木旬恭敬应下，“属下不会让梅家人打扰银翘姑娘。”
方淮身上的伤尚未痊愈，勉强能够下地行走，他靠在床头，兴味索然地看着紧闭的窗户。
沈姝走进来，无名火自胸腔中涌起，“方公子好大的命，落在长姐手中还能留下一命。”
方淮不轻不重的刺了一句，“托沈小将军的福。”
“本将军可没这么大的脸面。”沈姝坐在椅上，阴阳怪气道。那日连同方淮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书信，信中已言明发生了何事。
沈翎玉不追究不是因为心善，只是恰好方淮没有伤了她的人，恰好方淮是银翘的兄长。
方淮不愿意和沈姝周旋，“她知道我在这吗？”
这话问的是银翘，沈姝冷声道：“我没告诉她。”
“在下明日便离开。”方淮道。
“这可不成，”沈姝毫不犹豫地反驳，“长姐把你交过来，我只有权管着你，没权放人。”
方淮轻笑一声，侧脸与银翘有几分相似，沈姝别开眼。
“殿下将我交给将军府，为的就是让我见到银翘，交代幕后主使。沈小将军生了一颗玲珑心，不会猜不出，但你至今没有让银翘来见我，说明你顾忌着她，不愿她被逼着审问自己的亲哥哥。”方淮嗓音平淡，徐徐道：“你关着我，是想再将我交回去。小将军今晚来见我，难道不是为了让我替你圆这个一无所获的谎话？”
“你猜对了一半。”沈姝凉声道：“我确实不愿意让银翘来见你，但长姐想让我问的东西，我一定要从你口中撬出来。我沈姝不会为了情情爱爱，便将刀子对准手足至亲。”
方淮脸色霎时苍白，他狼狈的低下头，身子发抖。
“不是的……”
“不是什么？”沈姝步步紧逼，“你当年刺杀皇后，咬死了不肯说出幕后之人，而后假死逃之夭夭，给银翘留下一堆要命的烂摊子。”
“如今你既然回来，为何不想想银翘，她这些年都在记挂你。”沈姝怒火中烧，“你欲谋害戚负雪，挑拨渊北与盛京，长姐便是要了你的性命也无可指摘，但倘若你身份暴露，银翘在府中又该当如何。当年保下银翘是长姐向皇上开口，如若隔下一层血仇，皇上就是惹长姐伤心，也要斩草除根。这些……你通通想过吗？”
沈姝看着方淮毫无血色的脸，扔下最后一根稻草，“长姐过去常言你能听懂她的琴，她从不把你当成奴才，也曾将你视为知己。”
方淮骤然抬起头，他死死的盯着沈姝，分辨她话中真假。
“我不屑用这些骗你，方淮，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想不清楚？”
无声的对峙中，方淮败下阵来，沈姝说的是真的，是他自己一意孤行，将这条路走到了绝境。
沈姝见方淮卸下防备，心中一松，门外却突然响起木旬的声音。
“主子，银翘姑娘做了噩梦，一直喊着您。”
沈姝站起身，准备离开，“你——”
“小将军放心去吧。”方淮道：“明日，我会将全部实情告知于小将军。”
沈姝颔首离开，月已升起，冷意直往人骨子里钻。
木旬为沈姝撑伞，紧跟沈姝的步子往回走，路上他见沈姝神情焦急，开口道：“银翘姑娘近半年来都未梦魇过，可要属下请大夫来瞧瞧？”
沈姝停下步子看向木旬，她心道不妙，转身原路返回。
“去请宫中的尹太医。”沈姝脸色沉郁，“给方淮。”
-
重华殿。
沈翎玉烧掉徐映晚的书信，火光吞噬掉宣纸，沈翎玉支着下巴瞧。
“当日猜的不错，只是不曾想，贺泽风竟然能碰上沈孀。”
绛河为沈翎玉研墨，道：“五姑娘是老太太跟前养大的，怎么反倒拎不清是非？”
沈翎玉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贺字，道：“她一向看不惯泱泱，却也从不在外人跟前折泱泱的面子，能这么尽心竭力的帮衬，想来是一腔真情了。”
“属下命人去查，发现自罄云坊在盛京开张起，六年内贺泽风从未踏足，他自诩清贫，买不起罄云坊的物件，就连大皇子送的礼也没有收。”
“他这些年太过安分，不入朝堂，不结党营私，就这么在本宫眼下暗渡陈仓，倒是不引人察觉。”沈翎玉沉静道：“让南星带人去砸场子。”
绛河习以为常，道：“殿下上次砸贺泽风的小面馆，原由是吃坏了肚子，这次呢？”
“假货。”
罄云坊卖的是瓷器古玩，出了假货会是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绛河忍俊不禁道：“徐明远在殿下宫中无礼一事已被传出，殿下归京不过月余，又是吃坏了肚子，又是买了假货，只怕过不了几日，皇上就要传召了。”
沈翎玉放下毛笔，将那张写了贺字的宣纸折了几下便丢进火盆，才道：“传便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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