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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思温颔首,“李兄所言在理,恰好监察御史薛仲璋是我旧友,他亦有匡扶李家的赤胆忠心,不若让他以扬州长史造反为名将其羁押入狱。再由李兄能者居上,这扬州城便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魏兄妙计。”余下众人拊掌称赞。
魏思温抚了抚胡须,又望向少年英才骆宾王道:“骆临海1文采一流,不若为我等书写檄文,相信有骆临海执笔,天下英豪自当群起追随。”
骆宾王出身贫寒,年少成名,这样的人多少有些恃才傲物,于官场多年,他几遭贬谪,怏怏不得志,不免对当权者心生怨懑,此时得此机会,倒是与几人一拍即合,当下便执笔在卷上书写了一篇《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
众人看后只觉气势恢宏,心里的斗志愈加昂扬。翌日,便开始了行动。檄文在扬州城悄悄传布着,扬州长史陈敬之也被获罪入狱。这一系列的顺利麻痹了李敬业等人,他们丧失警惕,没过几日,李敬业就装模作样地去了府衙,自称自己是奉了太后密令,特来上任的司马,并称高州酋长谋反,要出兵讨伐。
衙役毕恭毕敬地接待了他,听他此言也面露怔然,只说要请参军过来共同商议。李敬业笑着应允,只觉一切顺利,大权即将来临。
只是福兮,祸之所伏。须臾之后,参军应着他的期盼而来,不过同行的还有苏慕蓁和王方翼。惊惶爬上了李敬业的脸庞,李敬业两股战战,苏慕蓁银枪一横,他便颤身跌在了地上。
眉梢微微蹙着,苏慕蓁厌恶地道了声,“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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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李敬业被押后,苏慕蓁等人又将其余党一同抓获,之后便派人快马加鞭将消息传到了公主府上。李令月收到消息,看了眼书笺,唇角一挑,乘了匹马越过天津桥就向洛阳宫赶去。
她入宫门的时间恰是夜禁初始,这个时候太后正准备歇息,故而当她赶到太后寝宫时,正遇到从寝宫里出来的上官婉儿。
“婉儿。”李令月下马,快步走了过去。
上官婉儿瞧着是她,眉眼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她也迎了过去,“阿月。”
夜间人少,昏黄的光恰是暧|昧,李令月就势将上官婉儿揽在怀里,抚着她的脸颊轻轻吻了上去。上官婉儿垂了眸子,羞红被夜色遮掩,她偎在李令月怀里,悄声问着,“这么晚你还过来,便不怕犯了宵禁,太后罚你。可是有急事?”
李令月贴着她的螓首,微微笑着,“当然是有急事。”她见婉儿急着挣开,便轻挑了婉儿的下巴,揶揄道:“不急。我倒觉得这时辰恰好,因为这夜禁,今晚怕是要打扰你了。”
上官婉儿眸中带笑,她拍下李令月不安分的手,轻声嗔道:“堂堂公主没个正经。我去帮你传个话,等着。”
“是,上官驸马。”李令月躬身作揖,滑稽的模样逗得上官婉儿扑哧一笑,抬手点了李令月的额头,回过身她就又恢复了往常,仪态大方地走了进去。
她进来的时候,武太后还未歇息正穿着寝衣斜依在榻上看书,听到声响她抬起了头,“婉儿,可是有事?”
上官婉儿施了一礼,颔首应道:“太后,公主来了。”
“这个时辰。”武太后暗自思忖,想也许是有了逆贼的消息,便开口命道,“让她进来。”
“是。”上官婉儿退下,俄而,李令月便同她一齐走了进来。
“阿娘。”李令月见礼,将信笺双手递了过去,“慕蓁来信,儿方收到便赶来见你。扰了娘休息,还望娘不要怪罪。”
“无碍,反正我也还未歇息。”武太后将信接了过来,展开看了一眼,笑颜便彻底绽开,“不错,那个苏家娘子确是可用。阿月,你料得也准,娘记你一个大功。”
“谢谢阿娘。”李令月又将两张纸递了过去,“这是慕蓁寄来的名单,还有檄文。”
武太后挑了眉头,接到手里细细看了名单,倒是和预想中不大相似,这里面居然没有一个正统的李家皇族。她瞥了李令月一眼,神情有些复杂,“这便是全部人名?”
“是。”李令月颔首,她看到名单时也轻轻舒了口气,这比她上辈子见过的少了数人,不仅李家的人没有几个,就连薛家也没有牵扯进去。因是发现的早,势力还未扩及吧。真好,这次保全了他。
武太后未置可否,她又拈起那张檄文,檄文比名单要长,夜里费眼,她看了眼密密麻麻的字,就将这张纸递给了上官婉儿,“婉儿,念。”
上官婉儿应了声“是”,正准备开口,却被李令月拦住,“婉儿且慢。”
李令月望向太后,面色有些为难,“阿娘,那檄文是逆贼用来蛊惑人心的,写得都是些胡言秽语,还是不要看了。”
武太后觑向她,淡淡开了口,“无妨,我倒想知道他们怎么说我。婉儿,开始吧。”说完,她竟缓缓将眸子阖了上去。
上官婉儿看了李令月一眼,两人互相对了个苦笑,随后上官婉儿朗声念道:“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方念了个头,上官婉儿便知晓李令月为何阻拦,她观了观太后神情,见太后依旧阖眸无动于衷,便继续念了下去,“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公等或家传汉爵,或地协周亲,或膺重寄于爪牙,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2”
“婉儿。”檄书尚未念完,上官婉儿便听到太后唤自己,她收了书卷,颔首待命。
武太后的眸子也睁了开来,凤眸里没有被诋毁者应有的愤恨,有的竟是惊讶与遗憾,她问李令月,“阿月,这檄文何人所作?”
李令月恭声回道:“似是骆宾王骆临海。”
太后从床上坐起,李令月和上官婉儿连忙赶去服侍,却被太后挥去。武太后站起了身,从上官婉儿手里取过檄文,走到书案。上官婉儿忙添了几盏灯,借着灯光,武太后细细看了起来。
“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武太后琢磨着檄文上的诗句,扼腕叹息着,“如此文采,宰相之过矣!”
上辈子业已听过阿娘此举,但此时亲眼见着,李令月还是震撼了,她阿娘的气量确实很大,真不愧是开创女性皇朝的第一人。她走向前去,同母亲禀告道:“阿娘,此人现在扬州。”
武太后还在看那卷檄文,她轻声吩咐着,“告诉苏、王两位将军,好生待他,等他到洛阳时,我要见他。”
“是。”李令月领命,又问,“那其他人呢?”
“也带来洛阳。”武太后眸里寒光奕奕,她轻启朱唇,声音清冷的可怖,“斩了。”
“是。”皇者必也有足够的狠心,李令月并不意外母亲的抉择,她应了声,便牵着上官婉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