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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那仆人开了门,然后将他们带到了府院的中堂。
司马炎边看边走,心中忐忑。
“客官远道而来,实在有失远迎。”
出来的是段夫人,其夫原为通事郎杨炳的卫尉,原籍亦为弘农郡华阴县人,后把杨艳过继当了养女,保持原姓,后母乃段颖夫人。
“哪里,哪里,只是匆匆路过,见有通事郎杨文宗女儿、养母段夫人在此,所以特来拜访拜访!”
“见客官执箑纶巾,又乃为赵俊大人介绍过来,肯定是有事来登门造访,不然这寒舍,怎能容的下两位大人。”
段颖夫人一边挥袖示意倒茶,一边请司马炎、王济、裴楷,还有几个扮作客舍模样的典军校尉入座。
而杨艳正在闺阁内操练书法,只是有侍女来报,说有几个少年才俊来此登门拜访。
“鸾凤翮翎,君子好逑,凰求凤兮,岂可失逋。”
骠骑将军王济不禁吟诗而起,邈遘初见杨艳之时,那珰璆瑱紞,琅玕玉钏,长眉杏眼,娟丽淑懋,使王济掣茶杯而惊叹道:“妍丽祚厚,非富即贵!”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段夫人隐约听到喁喁自语,心里顿时起来了慌乱。
“你们遑论于此,可别怪我不客气,哪怕是赵俊府上介绍过来的,也一样敝帚相待!”
话音刚落,从里屋走出几个凶悍的家丁,手里拿着刀枪剑戟,准备要驱逐来客。
“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段夫人这样对待赍礼前来拜访的客人,是不是有点太倨傲蛮狠了!”
裴楷见家丁气势汹汹,但镇定自若,微微讪笑踱步于庭堂氍毹上。
“对你们这些腌臜泼才,轻佻浪荡的纨绔子弟,本夫人要的就是倨傲蛮狠!还不赶快给我上……”
“大胆,你们都给本大人跪下,实话跟你们说,段夫人,你太有眼无珠了,看看这是什么?”
只见少府裴楷从手里拿出一金灿灿的腰牌,上面写着“北平亭侯”。
段夫人一见这玉棨腰牌,一下子脸色苍白,马上瘫坐在椅子上,以致瞠目结舌。
“都赶快退下……”
“段夫人,今日大殿下的意思你也该懂了吧?”
王济儇然一笑,颌下短须用手一挝,然后把剑插入鞘内。
“不知殿下今日特地来此寒舍,不知有何吩咐?”
段夫人其实心里已然明白,刚才裴楷之言,就是指的是杨艳,这院舍之中,不指杨艳,还有谁能可代替。
“现在京城风风雨雨,已经搅扰到了北平亭侯,殿下可是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所以谓之这风雨如何,就特地来走访走访。”
“……,可是,可是前几日也有人来过此舍……”
“磨磨蹭蹭的,可是什么,你可千万不能诓骗殿下,否则小心我手里的刀。”
“放肆,王济你给我退下,我们既然是客人来拜访,哪有这么失礼,而对以娴淑和蔼、呕心哺育、母仪四方的段夫人呢?”
司马炎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徵责诮诃了这秉持失度的王济。
“请问段夫人,不知前日有谁来过?如果有前人拜访过杨小姐,那我就也知难而退。”
其实司马炎到此本来就是看看杨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到底是不是正如王济所说,令司马昭都赞不绝口的德佑四方、娇鲜美艳。
“你们先快去唤小姐出来,来这里伺候当今的殿下。”
“是,夫人!”
几个内侍立刻去了杨艳的闺闼帷幔。
“小姐,你可曾知道,那几个人很吓人的,连段夫人都差点吓晕了过去,那几个少年看来来者不善。”
几个侍女都在耳边灌输着刚才的慴戾场景,几乎要动起刀枪的程度。
“什么,这几个人是什么来头,竟然蛮狠不讲理。”
“也不知道,只是听家丁说是什么殿下的,还是北平亭侯……”
“北平亭侯,前天不是也来了个什么侯吗?这么今日又来了个侯。”
“小姐,看来你名冠天下了,这里都成了侯府了。”
一侍女不禁掩袖一笑,两腮霞飞。
“瞧你这嘴犟……”
杨艳蹙眉而起,手掿绡衽,眙奁而思。
“小姐啊!你就别再犯难了,我看段夫人等不及了,你快下去吧!”
“唉……,这都成了什么啦!一个侯,又是一个侯,这几日竟然成了幰车喧阗、门庭若市的府院。”
几个家丁都面若焦色,候在闺门口,急等着杨艳下楼去。
段夫人正圆腔机珠,端笑着和司马炎一起暄这谀那,还谈些宫中轶事。
“实话不瞒殿下,前日也来的那个侯,叫什么安乐亭侯,封东安县子,并且车麾蔽日,来势汹涌,把我这寒院搞的水泄不通。”
“什么,你说什么,这是我的九叔司马伦,他怎么也会来此?”
司马炎大吃一惊,司马伦乃是司马懿的第九个儿子,是司马昭的同父异母弟,母亲乃柏夫人。
“说来话长呢!自从有一个相面的术士,在赵俊府上替杨艳小女看了面相后,这里本来风平浪静、阒静无闻的地方,现在都成一锅粥了……”
“哈哈……,段夫人啊!这人不就是我嘛!我乃曹魏着书郎管辂的门徒弟子的后世传人,没有我的相面,你还没有这个荣耀呢!”
站在一旁的王济不禁捋须一觑笑,这始作俑者乃为他自己。
“伦叔竟然对杨艳也有此想法,那不就解了我这个烫手山芋之急嘛!不若的话,那顺水推舟,回宫后静候消息,不日九叔迎娶了杨艳,自己不就桃之夭夭了,哈哈……”
司马炎亦一捋疏须,不禁抿嘴一笑。
“殿下……,殿下不知有何打算……”
段夫人一看这周围的气氛,一下子从热烈十分,到静若针毡,感觉有点不对劲,何况这司马炎正从严肃转为笑靥满春。
“没什么,没什么……,段夫人,刚才只是在小憩一番,神经偶感麻木,所以静止一番,等闲情以后,再看杨艳小姐,可不知小姐何时下楼来此。”
“王济、裴楷,今日我看还是先告辞了吧!这九叔都提前来此探访,我这做侄子的有点过意不去,总不能损了这九叔的颜面。”
“好,好,就按殿下的意思,不过万一晋王呵斥安乐亭侯的荒唐之举,那岂不是空欢一晌,所以我看还是先看了再说,也提前可了却殿下忐忑、纠缠不清之顾虑。”
少府裴楷很了解司马炎,这事情如果没有头绪可以,但纠缠不清的那些乱麻一样的头绪,是绝不允许在司马炎的脑袋里时刻萦绕不清的转载着。
正说话间,突然天籁之音在耳萦绕,如同从宫阙闳闬而来,颖茂渥渥,俦拟喓喓蝶翅,又如呖呖凤翥。
蹵舄阑阶,罗裙姗迟,绰绰娉婷,簪金螺钿。
“母亲,何人在此搅扰啊!听家丁所说今日来了贵客,什么一个侯,又一个侯的,我家小府院都成了藏龙之地,什么时候惆然来了这个洞天福邸的模样。”
“先坐下,休得野蛮无礼,这些个贵人,非巧言可以动色,非五乐可以动容的鼎鼎贵人,你先坐下伺候,以免招了无礼之过,这些可是我们下人陪罪不起的。”
段夫人立刻制止了杨艳的那刁蛮直言,这杨艳温婉贤淑,鲜美娉婷,人及高贵。
不过她聪颖过人,善于巧变,心思亦非常缜密。
偶有愤世嫉俗的傥荡作风,不落俗套的凤仪之为。
这次她步止堂前,仪风凛冽,又带着诡谲之气,姗然出一腔怨懑。
“失礼,失礼,实在失礼,刚才只是点误会,请杨小姐海涵,我司马炎来此,不是来游闲自堕,而是专门来看望府院之名的。”
“呵呵……,那受宠若惊哦!想我杨艳只是个孤瓢凄落的女子,何以有德能受殿下的亲临来访,这岂不是要折煞小女。”
杨艳稍微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要测测这几位所谓贵人的真诚实意。
“杨小姐过于自谦了,属不知鸾凤之地,不分废墟榛莽、埒垣敝薮,亦不分葑菲粱黍,只有高贵之气、旖美庸俗之别。”
“殿下倒会挺抬举哄人的,那既然有高贵之别,请阒道一番,也让卑贱小女能两耳充塞,心过无畏,否则这忐忑纠缠也未免羸弱憔悴。”
杨艳站在段夫人的身旁,两腮霞飞,长眉入鬓,眼若梨雨。
“果然有高贵之相,看之令人怦然心动,这绵绵思远道,江河情更长,是我司马炎从没见过的女子,如若不来此,还真的以为是母后和王济诳骗了我。”
司马炎开始情绪动荡,虽然宫殿里的那些婢女、侍女、还有些高贵的妃子,或者大臣王公的女儿,他都如数家珍的见过,但这次一对比,简直是天上人间,卑贱与高贵之比。
“我怎么会胡乱哄人诓骗,杨艳小姐名气咄人,见之不免令人心慌意乱,我九叔看来绝对是流连忘返,并且欲将你立为王妃了?”
“这个当然是有德者居之,并且现在还未见分晓,这安乐亭侯也只是上门探访,具体也并未特遣书信来此,要聘娶了小女。”
段夫人怎么舍的让杨艳去做司马伦的小老婆,这次妃之位可憋屈的很。
如若做了司马炎的妃子,那或许可是将来的皇后,这母仪天下,可不是司马伦这等王侯能可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