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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还真不怕这厮做手脚,敢动大头兵的钱,那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不用自己动手,自有人寻他晦气。“去问问坊中死伤都有哪些,死者送二十匹绢,伤者给十匹。你去问问李三,这些年阵亡弟兄家里抚恤没有,若他那无钱,只要是咱左营弟兄,自己管了。”这倒不是他财大气粗要耍横,确实是知道李家兄弟养兵不易。当然,邀买人心的意思也有一点,就一点。
想想还有什么。“对。张郎,单无敌那个契没丢吧?”
“在我这里。”
“取来予我,走,找这厮要账去。”
从前要个账还需大李出头,如今有爸爸撑着,怕个屁。
牛犇听了把头连点。带头大哥仁义啊,又要给大伙搞钱了。
正说着,卢涵等人进门。
这卢八祖上也是世代武夫,与郑家相熟,从前是郑大的心腹爱将,先做亲兵,后来领着精骑陷阵,正对二哥的路子。如今郑大没了,老黑也想着怎么将他这些旧部收入囊中,尤其几个头头都有大用。不意他没开口,人家先上门了。
拜了灵堂,黑哥看看时将正午,等着舅哥取契书的当儿,也不急走,使人端来大锅羊肉、胡饼等与众同食,如在军中一般。就等卢八几个开口。
卢涵来前是思之再三。听说为卢龙留后一职,刘窟头和高思继好一番争夺,最终刘窟头胜出。卢八哥与刘仁恭不熟,贸然去投不是好事。河东军么,来回做了几场都是仇人,也不好去。弟兄们说来说去,还是要来跟老郑家谈谈,若能说妥就皆大欢喜,实在不成再讲其他。其实,卢八几个领头的心知,底下大头兵人家肯定会要,难的是他几个头头。这几日接触下来,知道二哥的队伍蔚然已成体系,要加进几个人,弄个不好人人难受是轻的,刀光剑影全武行亦不稀奇。
这些道道,老武夫们懂!
看看气氛还好,卢涵自把木勺舀了一碗汤喝下,又挑起条肉,沾盐就着小半张胡饼咽了,状作感怀道:“咳,好久没吃得这般痛快了。”
戏肉来了。
黑哥看这厮都吃了三四张饼了,这得有多能吃,饿死鬼投胎么?显是心中不宁啊。自知不能辱人过甚,便二哥开门见山道:“卢哥。凡事还要往前看。大兄走了,这不还有俺么。你我世交,又是街坊,何处用得着兄弟只管开口。待这几日忙过,但我凡能办者,绝无二话。”
卢涵看他接茬,也不扭捏,道:“嗯,咱厮杀汉便直说了。兄弟做惯了这个买卖,别个也做不来,也不肖做。郑头原说待事平了,再做一回,奈何……咳。若惹了二郎难过,莫怪,莫怪。”
二哥道:“此话怎么。这些年多呈列位哥哥帮顾大兄,若卢哥不弃,我这左营也容得些人。若诸位瞧我这座庙小也无妨,俺去与李大说说,看他怎么安排。便是有愿去刘窟头处者,刘二当面,俺也说得上话。”
卢涵一抱拳道:“二郎这话怎说。从前郑头常言,做生不如做熟,大伙做了一处好照顾,甚是有理。这些日我等也议了,只想跟着你干。从前是个甚,那是匡威委任,全不做数。到了这里便听你分派,这点规矩我等都懂。只有一处还要说在头里。”
二哥道:“讲。”
卢八将一只盛了羊汤的海碗端起,说道:“你得一碗水端平。不说按原先阶级待遇,你看着安排都成,只是往后不能分了彼此新旧。”边上牛犇听了想笑。心曰,狗日的卢龙兵跟俺们昭义都是一个套路啊。有点没憋住,呛了,赶紧舀碗汤压压,结果烫得满脸通红,呼呼吐气。
“哈哈。大兄早与我说,行走江湖义字当先,俺就最讲这个。”名中有义的二哥将手中大碗放下,讲完道理摆事实,“最初俺区区一伙十人,如今左营是六百弟兄。”看看堂中众人,跳过舅子、刘三几个老弟兄不说,先指武大,道,“这厮是河东兵,那年在安边时被抓来,如今是个队头。”武大看头一个就点他作榜样,感觉与有荣焉,拱手致意。
“此乃王义。当年北山黑虎寨大寨主,如今也领一队人马,是我营游奕。牛队正,原是昭义兵,跟过李存孝。”嗯,李存孝这个名头还是顶些用处。黑哥搬起指头算,“俺这一营,卢龙出身只有百十个,河东、杂胡有个二百,剩下三百杀才都是他昭义兵。还不都是好弟兄。”
懂行的卢涵等人闻言,心中大定。
郑大的队伍几乎都是幽州兵,彼此乡里乡亲,成分单纯,很好管理。郑老二的队伍就完全不同,人员如此驳杂,若是做不到处事公道,丘八们不早剁了他下酒。事实最有说服力,都是老行伍,军中这点道道,老丘八们混得精熟。
卢涵等几人不失时机地齐齐向二哥拜服行礼。
老黑坦然受了。问:“卢郎,此间有多少兄弟能来?”
卢涵掐指一算,道:“老弟兄其实散得差不多了,在坊里只有三五百,别个坊里、城外或还有个数百,最近乱,搞不清楚。不过我看坊中有些后生不错,三二百人吧。前几日死伤不多,大体都在。”
手下队伍的成分,一直是老黑的心病,闻言抚掌笑道:“好办了。卢哥儿,此次保护坊里,死伤不能不管。俺才让刘三去问问,死者给二十匹绢,伤者给十匹,都按军中规矩抚恤。卢哥烦你差人领他去,一定都送到家里。若有那十分困难者也都说来,刘三,你看着帮衬吧。”
刘栋躬身领命。
卢涵等人听说,心中又多安几分。
二哥掐指盘算,加来几百人,编制有点大,怎么安排还得跟李大商量才定。道:“刘三,你去发抚恤,今日能办妥最好。”便拉着王寨主等人要走。卢涵忙问:“哪去?”二哥道:“筹饷。多了这些弟兄,吃啥。”
刘三眼珠子骨碌一转,帮腔道:“有人欠咱一万八千匹绢还没有给。”
卢八几个老丘八听得眼睛发亮。这些日与左营军士聊天,算是把他们的家底摸了个底掉。这伙人在云、蔚可不少抢,连成德、魏博都不放过。这两日上峰发下赏赐,左营是一车一车往回搬,卢八等人全都瞧在眼里,热在心间。这又是一口肥的。一万八千匹绢,哪怕一人一年按三十匹花用,也够养六百兵一年了。这是关乎兄弟们吃饭的大事,卢八对身边一汉道:“彪子,你带刘郎去发抚恤,俺随二郎瞧瞧去,哪个乌龟敢欠钱不还。”就要亲眼看看到底怎样。
二哥闻言哈哈一笑,也不说破,带着众人就走。
这帮老杀才,不让你们见识爷爷的手段,怎么镇得住。
不意瞥见郑老五也屁颠颠跟着要来,赶紧一把提起丢给郑四,让他两个在家老实呆着。无辜遭殃的郑四郎恼得火起,等二哥出门,就将小五拖进屋里猛捶,远远传出声音真是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