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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西征,安娃子是绞尽脑汁想出差遣二嘎子这么个妙策。
本来进展顺利,曹家二公子都勾引来了,眼看着能够露一小脸,结果曹二不争气个东西回程被抓,害得小爷一番苦心全都白费。
又摊上郑家哥哥阵亡这么个歹事,咳,郑安真是想躲得爸爸远一点。
反正打也打完了,至于说安西那边,使者和探子已经派出。往于阗的使者是刘老三亲自安排,往庭州的探子是草原哥哥亲自去,都没他郑安什么事儿。
最近,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删丹王城里,盯住别有人闹事。
想一想入城当日爸爸也是玩得浪,都没有肃清呢,就搞了个大联欢。
也是回鹘被杀懵了,没闹出乱子。
这万一……
不敢设想啊。
回身看看老朋友,二嘎子这厮难道真是立地成佛这要?这一身行头,看得安娃子直愣怔。这么一个在闵忠寺都混不下去的,怎么越看越像是大德高僧呢?
想想当年一起干的好事,再想想那幽州的燕燕楼……
“二嘎子?”郑安拉了老伙计的手说,“你是真有要事见大总管么?”
这老小子自来了删丹,几次求见郑守义,老郑都没见他,这就找到郑安门上。安娃子实在却不过情面,但是,考虑到自己目前这个状态,还得问问明白。
师空法师也不跟他计较称呼敬或不敬,一个祈手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郑安翻个白眼,奶奶地,咱当年都是表兄表弟的关系,你跟我说这个?
郑守义正在院子里舞枪。
虽说郑守义已有跳出三界外的趋势,但是毕竟这不还在凡尘中么。经历一场大病,这身子骨比从前跳下了不止一个台阶。为了能够留得有用之身给大唐多做贡献,郑守义在随军医官的指导下,还是要适当运动。
但见这老黑七尺长躯忽而高耸,忽而低伏,胸前一把护心毛也是白光闪闪。一杆大枪上挑下飞,左右跳跃,槊锋映着光辉,画出道道残影。
郑守义的次子小郑侍立一旁,不时为父亲喝彩叫好。
萨仁那抱着孩子,笑眯眯看着老黑表演。
眼角瞥见两个贼秃,偶不,僧人进来,郑守义大喝一声收了神通。
小郑忙将一个袍子给父亲披上,一手接了枪,又把一条手巾递给父亲擦汗。
转回室内,炭盆烧得旺盛,郑守义披着袍子坐下,道:“二嘎子来了。”点点身边的座位,“坐下说。”
师空法师行礼坐下,开门见山道:“大总管,贫僧有意西行求法,只因来得河西匆忙,欲向大总管求些盘缠好行,不知可否。”
嗯?
之前几次听说这厮要见自己,郑守义是懒得听他聒噪。刚刚看他是跟着郑安进来……浮屠讲究缘法,郑守义也就顺其自然,决定听听这厮要说什么。
西行求法?
这就有点出了预料。
却见师空法师目光如深潭,平静无波,却有种异样的华彩。
不过就是要些资财,郑守义大手一挥道:“好,但有所需,你找刘三去要。郑安,你带路过去安排妥当。”总觉着这二嘎子还有什么事,但是郑守义
却那师空法师双手合十,再次念诵真言,就领着师能飘然离去。留下郑守义有点凌乱。这是啥个意思?就要点钱还犯得着非要见我一面?
边上郑安也是一脸迷糊,向爸爸匆匆行礼告退,追着二嘎子去了。
待人走远,小郑道:“周易言将军等候多时了。”
这个汉将终没做什么倒戈一击的事情,但是乌母主逃窜他却没走。再次见到大总管,周将军将腰弓得很低,这就让郑守义不大喜欢。
“站直了说话。”
周易言勉强放直了腰杆,道:“请大总管吩咐。”
郑守义道:“你去,从降兵里挑出一千精骑,整顿一冬,明春往南面行营,去听枢密使调遣。好做,去罢。”
来前,郑守义曾决心屠灭删丹城的,至少,得把回鹘人杀绝。后来这不是精神升华放下屠刀了么,既没有对俘虏下手,也没有杀尽城中回鹘。
但是,留着这些混蛋在甘州肯定也不能够,郑守义与张顺举几个一商量,干脆分批丢进中原战场吧,让他们去给唐王添砖加瓦。
周易言心中凄苦,明白此去怕不就要客死他乡了。
周将军不想去,但是周将军不敢说。
一大家子都在城里被大总管拿捏得死死的,这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遂黑下一条心,周易言道:“大总管,肃州亦有回鹘。”
拿下甘州,郑守义暂时还顾不上西边瓜、沙、肃三州,目前是让归义军与龙家残部自己回去看好家,行营就是再想有动作也得明春再说。
一路跋涉至此,必须要歇一歇脚了。
这个冬天,郑守义还要进一步摸清局面,做好安排。
治理胡儿,郑守义经验丰富,深知首要是得摸清底细,免得为人利用。
别以为不可能。
胡儿部众盘根错节,鬼晓得谁跟谁有恩,谁跟谁有仇。弄不明白情况瞎指挥,那真是作死。你以为在主持正义,搞不好却是被人当了刀子使,然后惹出天知道多大的麻烦。
哪怕强龙镇得住,这种蠢事也要越少越好。
这都不是摁不摁的住的问题,还关乎威望。
一个能被人戏耍的“大哥”,哪个肯服气?
那不是大哥,是戏台上的猴。
郑守义认真看了周易言两眼,道:“哦?你很熟么?”
事情有转机,周易言忙道:“肃州回鹘各部常与甘州交通,俺……
俺还算了解。”
郑守义又想一想,甩甩手道:“河南你不必去了。给你三天,想想好怎么招抚肃州那些狗崽子。”又转头对儿子说,“四郎,去跟你阿舅说明此事,让他另选个人去河南。”言罢,挥挥手让此子小郑与周易言都走。
退出来,周易言的背上已经湿透。
悬,真悬呐!
室内走空,萨仁那着人给郑守义摆上小食,有葡萄干与各色干果,许多都是到了河西才吃到的新鲜玩意。
郑守义倒头枕在萨仁那的秀腿上,真是惬意。口气有些寡淡,道:“安西我怕是去不了啦。岩儿两个想好了么?留在河西,亦或往西再走走?”
关于自己的两个好大儿,萨仁那有阵子没跟郑守义聊了。
怎么聊?小屠子没了,她怎么开口。
既然是郑守义主动提起,萨仁那也不扭捏,果断说:“一留凉州,一往西去吧。到底哪个留下,让他两个自己定,定不下便抓阄。
郎君,很急么?”
郑守义眯着眼,嗅着那淡淡的芬芳,道:“这河西节度使我估计也就做个五年,便是这五年,我也不能都在这边。明年理顺了沙、瓜、肃、甘四州,我差不多便该回去了。
这边,看看谁个愿留下便留下。”
萨仁那知道郑守义迟早要东归,但她以为好歹要做满五年才走。听说如此,她先是有些意外,继而又大概猜到他的心思。
离开中枢太久绝非上选。
可是,萨仁那已经不打算回去了。
她的部人在河西,她的儿子在河西,她的希望在河西。
如果郑守义东归……
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狠揪了一下,萨仁那紧紧抱住了郑守义的大头,一时不知所措,面对生活,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草原小野马,内心充满了矛盾与纠结。
只片刻,耳边传来郑守义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自古美人如英雄,不许世间见白头。
如此也好。
趁着她还没有鬓发斑白,就让这汉子在心里只留下她的美丽容颜吧。
也好。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