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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郎任由母亲拉回了后院。
将到饭点,嫂嫂卢氏张罗了餐食。
有蒸羊,有芋头炖牛腩,有葵菜等几样。
儿子回来,母大虫欢欢喜喜,问东问西,关心了儿子半天,又把话题拉回来,道:“怎么此时回来?要在家里过上元节么。”年纪不小啦,做娘的就在心里盘算,得说门亲事了。
看母亲这样子,估计还不知道河西的事。
目光滑过母亲开始泛白的鬓角,又看嫂嫂带着侄儿侄女其乐融融,郑十一郎心中就更加难过。犹犹豫豫,内心十分挣扎。
可是这关横竖得过,十一郎壮着胆子、硬着头皮,说:“恐怕不成。孩儿奉命往河西送信,经过幽州,回来看看娘娘。”
“河西?”母大虫作势望望屋外,道,“哪个挨千刀地瞎指挥,这天寒地冻跑什么河西?”但是军令难违,再心疼儿子她也没辙。
论起来,老郑其实是创一代,老郑家还得爬坡,还没到腐朽堕落的时候。这就想起了那不着家的老屠子,母大虫更觉着气都不打一处来,拉下脸,咬牙切齿道:“哼,老娘在此辛苦看家,那老狗,哼,在河西累不给他累死。”
老屠子跟故辽王遗孀这事儿,如今全军早传遍了。
倒是没人敢在十一郎当面碎嘴,可是十一郎也不是全不晓得。
这事儿……
怎么说呢?
没法说啊。
大唐这风气……
咦?正好老娘这话十一郎也接不住,干脆低头干饭不语。
小伙子暗自决定,大哥的事先不说,能拖一天是一天,最好能滑过去。
至于谁来说?嗯嗯,还是等着阿爷自己回来说吧。
反正阿爷虱子多了他不痒,账多了不用愁。
想到萨仁那这事儿,母大虫屁股动一动就想跟儿子走趟河西亲眼看看去。
又觉着自己堂堂大妇如此太也掉价。
遂一屁股又重新坐实了,蹙眉看着儿子吃饭,默默想起心事。
要不要把这老黑煽了呢?
似也蹦跶不了几年了吧?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郓州守军早无斗志,唐军才打两天震天雷就城门洞开,投降了。
城池交元行钦接手,唐王大军向兖州而来。
“哈哈,哈哈哈哈!”
使人领了信使去安顿,节度使张万进张大帅放声大笑。
爱将潘九郎将使者送出门回来,正见带头大哥疯癫了一般狂笑不止。
受其感染,潘将军也乐出声来。
“嘿嘿,哈哈。”
被围数月,潘九郎心中难过啊。
咱边塞男儿,不过就是想凭这身本领搏场富贵,怎么就如此坎坷?
在云中被胡儿欺负。
到卢龙被幽州佬提防。
稀里糊涂到义昌,屁股都没坐稳就被打跑了。
提心吊胆投在杨师厚帐下,老杨倒是仗义,推荐了张万进来兖州做大帅。本以为这下终于熬出头了,结果李老三又打过黄河来啦。
阴魂不散啊这是。
不过老张这波操作也是让潘九郎非常意外,居然又要投回去?
哎呀,这种骚操作潘九郎真是想都不敢想。
笑累了,张万进明知故问:“安顿好了?”
潘九郎乐呵呵说:“妥了。”也不知乐啥。
张万进缓几口气,看看堂中诸人。
有几位是云中一路过来的老兄弟,也有几个本地投靠的地头蛇。
张大帅酝酿好了情绪,终于再次开口。“我晓得,投唐王,你等未必人人心服,或有犹疑者。今日,爷爷便给你等吃个定心丸。”
这种来回横跳的操作,如今咱张万进也算驾轻就熟。
其实,在云中,在幽州,甚至在义昌,那都不算什么。到了杨师厚杨大帅下面,张万进将军才算是见到了真佛,才发现自己当年真是不堪造就。
云中那次是机缘巧合不提。
幽州跟李小喜根本就是瞎胡闹。认真回想,张某人当时真是疯了,才跟李小喜不清不楚。李大、李三什么根基,自己什么状况,居然……
说到底就是那段日子过于苦闷。
义昌这回,玩得也很玄乎。事后想想,完全是慌了神啊。
能不慌么。刘守光那二傻子要去河西?这不是要了亲命吧。爷爷好不容易从云中进中原,谁要再到塞外吃砂子,还一杆子支到河西。
真去了,这辈子还回得来么。
什么?不想去可以留下?
说这话还讲不讲良心。
哪怕别人敢留下,他张万进也不敢呐。
后来到杨师厚这里,张万进才算知道了什么叫做高人!
连拉带打,杀一批拉一批,嘁哩喀喳就把魏博拿下了。
朱有珪那蠢货请杨师厚去洛阳,这要是搁别人,要么去了送命,要么不去造反,总之肯定是鸡飞狗跳,福祸难料。
可你看杨大帅怎么干?
人家直接带了一万雄兵过去,往洛阳城门口一摆,然后自己领着百十个兄弟进城找朱有珪聊天。
然后,朱有珪陪好吃陪好喝,说话特别客气,杨大帅就这么转一圈回来了。
再然后,杨大帅反手勾结朱友贞弄死了朱有珪。朱友贞还得把他老杨祖宗一样供起来,别管心里多难过,面上那是一点怠慢也无。
这一波操作行云流水,还给他张万进弄了个大帅做。
你这……
你这……
怎是一个服字了得啊。
经过这一局,张大帅自觉脱胎换骨,终于掌握了杨师厚的绝学。
核心就八个字,因势利导,见缝插针。
浓缩一下,就是“顺势而为”四个字。
如今他准备学以致用一把。
“吭吭。”
张万进将军清清嗓子道:“不瞒诸位,张某人实乃唐王心腹!”
呵呵,摊牌了,不装了。
嗯?
潘九郎闻言,两颗眼睛瞪得如铜铃,老张啥时候成了李老三的人了?
爷爷怎么不知道?
却见张万进冲自己传来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听他道:“当初,故辽王李公入幽州,局势混乱,唐王恐城中有贼子作祟。
时军中盘根错节,唐王便寻到我,要张某人做个耳目。
后来李小喜那厮居心叵测,唐王又令我与之交通,探明底细。
当时大军正在柏乡激战,唐王恐守光作乱,遂令我南下打入义昌。
至唐王南讨,刘守光兵败,我这才奉了唐王之命,投在杨师厚帐下。张某人忍辱负重至今,所为便是为唐王内应,助唐灭梁。此前时机不到,此事某不便与你等说知。今郓州已降,王师不日将至,正是我辈出力之时……
是这样么?
潘九郎完全陷入了混乱。
难道李小喜是李老三弄死的?
不对呀,当初逃出来,老张慌的一批,难道是假的?
这厮啥时候投了李老三?
李老三可是跟刘老二谈好了条件的,难道也是假的?
到梁朝,他们一开始可不是奔着杨师厚来的。
但是,认真想一想,好像又很有道理。
包括当初李小喜要造反,潘九郎都觉着是扯淡,张万进还一次两次跟他瞎逼逼。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按张万进这么个讲法,倒是非常合理了。
张万进,藏得这么深?
为人耿直的潘九郎已经完全陷入死机状态。
张万进还在滔滔不绝,道:“那些虚文爷爷也不说了,今日只说实惠。
天下大势,在唐不在梁,此事明矣。唐王仁义,与我有言在先,愿助我者,不吝爵赏。不愿助我者,只要不闹事作对,听其自去,绝不留难。
放才使者所言诸位皆知,唐王前锋已经出发,如何抉择,诸位一言而决。”
一口气念完了台词,真把咱张万进将军给累坏了。
奶奶地,为了写这个剧本,张将军死了多少脑细胞。
呃,张将军真是呕心沥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