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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收到她的视线,东陵殊看了过来,神色淡淡,像是在等着看她如何收场。
原本卫瑜在多次自我安慰下已经想开了许多,反正不愿说的也逼不出实话,她也不能强求别人在做选择时将她排到前位。日子总归是自己过出来的,不把俗事看的太重,不把自己看的太重,心里不存有太多的奢求与期望,也就不会有太多的失望与不甘。
既已知道端倪所在,不依靠他,自己也一定会想到办法查出来。
但是看着东陵殊这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高冷模样,她突然就想看到那张冰脸出现裂缝的样子了。
“世子爷,可听过‘芙蓉绣’?”
东陵殊神情顿时有些微妙,瞪视卫瑜。
“看这表情,定是听过了。”卫瑜眯着眼道,“想必世子爷的琴艺也不简单,就麻烦你将它奏出来好了。”
“芙蓉绣……可是那首淮河艳曲?!”偷偷凑过来听墙角的常晔听到几个词,惊愕地张开嘴,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低叹道,“你们这是…要玩儿什么啊?”
除了常晔,其余人并不知这二人准备表演什么,见卫瑜款款上前都兴趣盎然地看着。
解下外面的披风递与银杏,只穿着里面的宫缎素雪薄罗长绢裙,温润窈窕,犹如三月暖风让人浑身舒散。
东陵殊坐于古琴台后,面色沉寂。抬眼见卫瑜回眸一笑,顿了顿,起手音溢。
“哗——”满座公子哥们哗然,在座的虽都出身名门,但这个年纪的谁没听过几首艳曲?就连卫珩也变了脸色,铁青着脸瞪向东陵殊,好似是他把自己的宝贝妹妹给带坏了。
东陵殊垂眸,对外人目光避不理会,乐音流畅地淌出。十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在琴弦上勾动显得十分好看。对于他的镇定,卫瑜感到有些挫败。
姑娘们大多不了解这曲子的来源,只是见公子们的反应奇怪,于是纷纷低声打听。有那么一两个从家中兄长口中知道点的,红着脸不好开口,被缠的无法了,这才几句话略解释了下,立马就传了开。立时,姑娘们面色绯红,不好意思去听,却又被美色所惑,忍不住去看弹琴的人。
卫瑜轻移莲足,腰柔软似无骨,半转回眸间纤臂舒展开来,犹如一只欲飞的雀鸟。
这是在现代她自己编排的《铜雀舞》,鼓点与芙蓉绣相似,现场改编来并不难。
同时朱唇轻启:“当年煮茶焚琴柳树边,不知纯安一生愿。
岂是轮回早已将前尘事,书下风华月。
借一片月光,照澈岸边山河寂。
盼流年,逐波流,勿停歇。”
随着尾音渐消,柔软的身姿倏然劲利,整个人拔起挺然。
东陵殊感受到了她的转变,指下送力,原本低靡的曲调变的激昂,令闻者一震,浑身寒栗。
“如今悦舞清歌凭栏处,心底祈盼长世安。
纵然千古数不尽成与败,帐前旌旗扬。
点一束魂香,指引王将归故里。
捧黄土,斟沉酒,不相忘。”
萧澹静静地看着那个起舞的女子,听着这不同于以往的词调,不由响起第一次听到她唱歌,是在宫中,由荷塘深处传来的。
自从那次后,就感受到了她的改变。
但这种转变是模糊不清的,萧澹有时觉得她已卸下了包袱,行事更为随性,如今日这般不拘于俗礼,敢于当众声舞;而有时又觉得她在无形中,又为自己套上了一个新的包袱,更大更重,一旦背上就更难甩掉。
这个傻姑娘明明放开了许多事,又将许多事塞进心里。有时洒脱看似快乐,有时又苦苦思索举步维艰。他看着她犹如一头迷路的小兽想要走出重林却处处撞墙寻不得出路,心疼自责,恨不得立刻将她护入怀中,再容不得任何伤害。
待歌舞声尽,常晔第一个鼓掌叫好,满脸的兴奋。
其余人的反应却各不一。
卫珩的脸自东陵殊奏响第一个音起就一直板着,此时也端坐着不语地看着卫瑜。
杜珂、沈画书等人鼓掌后,神情有些忧色。虽然这首经卫瑜改编过的曲调已没有任何的浮夸之色,但毕竟当众歌舞总显得不够端重,在宫廷上献御舞自是另当别论,但在其他场合,此等行为还是不受时今贵女提倡的。
卫瑜福礼退下,未作过多的解释。
德雅文会考核结束后,卫瑜匆匆告别杜珂等人,跟在哥哥身后离开了别院。
刚上马车,就听车外传来卫珩有礼地与人交谈声。
不多时,车帘一掀,卫珩也坐了进来。
“…哥哥?”卫瑜吃了一惊,连忙给哥哥让地方。
马车里面空间挺大,两个人坐并不拥挤。
卫珩坐定,淡声道:“余伯,启程吧。”
“是,大公子。”
马车缓缓行动,车内一片安静。
卫瑜在兄长的注视下坐立不安,好像小时犯了错般不敢抬头。
最终,还是卫珩率先打破沉静,开口道:“小妹,你今日的行为有不妥之处,可知晓?”
“哥哥,阿瑜不知…”
“你竟还不知错?”卫珩语气有些生硬起来,“身为郡主,一等国公府的贵女,如何能当众唱歌献舞?更何况还是那等低俗之曲!”
卫瑜抬头,眼中光彩熠熠:“为何不能?歌舞与琴棋书画一样是值得人尊敬的技艺,不应区别看待。曲子本身是没有低俗之说的,无非是听的人心作怪,兀加之罪罢了!今日我将它重新编词,你们若不反应激烈,不知情者根本就不会察觉到它的来源。”
“人分三六九等,艺论雅俗高低,如何能等闲而语?你若喜欢,大可在家中随意玩赏,在什么场合行什么事,这等规矩还需哥哥再教你一遍不成?”
“哥哥可是觉得阿瑜今日举止不端,给哥哥丢了人?”
“阿瑜!”卫珩轻喝,万年温和的俊颜再度破裂,“我是你哥哥!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顿了顿,压下自己的情绪,放柔声音道:“我知道你从小就有主意,穿了什么款式的新衣,描了什么妆,都会立马在京中盛传,千家追仿,万人称赞,但这并不表示你的每个选择都是正确的。也正因如此,你才更需谨慎抉择,对你的行为负责,起到正确的引导风向。”
“你说的我都懂…可是哥哥,传统的认识就都是正确的吗?就一定要一成不变吗?”卫瑜看着卫珩,大眼睛中透着认真与倔强。
“阿瑜…”卫珩眼神复杂,看了她许久,轻叹口气道,“有时觉得你变了很多,或许是长大了吧,哥哥越来越看不懂你的想法了…”
“哥哥…”听着卫珩这么说,卫瑜心里有些难受。
“除了此事,你可还有别的事瞒着哥哥?今日你先于容廷回来,我就感到你神色不对。”
卫瑜没想到卫珩竟观察这般细,出来前她调整的极好,连阿珂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看着兄长忧色的眼眸,卫瑜抿了抿嘴。
这件事,她还不想说。
并非只是顾念表姐妹情谊,而是她想要先拿到确切的证据,还原整件事的始末。
在这之前,她不愿动用镇国公府的力量去干预调查,将两边直接置于对立面,如此不论结果如何,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说她心软也好,没骨气也罢。此生她不再奢想情爱姻缘,只愿家人安康,世事长顺。
马车回府,卫瑜早早就歇下了。
第二日午后,卫瑢急冲冲地来到卫瑜的院落,拉起她就往外冲。
“阿瑜,昭乐寺遇刺案有了新发现,你跟我去见一人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