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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虞川引着鱼幸一路往东走出了老远,心中反复思索着方才弓未冷在他耳边低声说的那句话,一直想道:“为什么弓未冷那老贼叫我要看好他?”
当日鱼幸与南川寻来到玉蝶楼中之时,唐虞川已被“洛笛书生”余青撞出窗外,昏倒在雪堆之中。后来他苏醒之后,心中惶恐不已,悄悄逃走了,并未在意楼中之人的对话;
鱼幸在放翁庙出现之时,他神志不清,已奔得老远,是以对鱼幸毫不相识。心里又想:“他看似比我还要小上好几岁,功夫却如此厉害,太师……弓未冷说他是南川寻的徒弟,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近日以来他假扮阿合撒弟子布脱,所幸布脱入门不久,自己假扮他免去了许多破绽,饶是弓未冷精明老辣,阿合撒处事稳沉,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都未致让他们察觉自己真实身份。
而下阿合撒北上,弓未冷受伤未愈。在弓未冷受伤期间,他兢兢业业,对弓未冷千依百顺,深得弓未冷喜欢,将许多厉害的本事传给了他。
这几个月所学的,竟抵得上他从小大大的十年所学。
心中又道:“如今我武功已有小成,和与师妹上梧桐岭之时相比,已不可相提并论。唉!当日我若有现在的功夫,也不致让师父的尸骨给蒙古鞑子戕碎得荡然无存,让他死后亦不得安宁;在放翁庙中,师妹也不会为我而亡。”
想到恩师柳苍梧与师妹已双双作古,现如今只余自己形单影只地活着,陡觉心中黯然,不由是悲从中来,就想伏地痛哭一顿。
想及齐倩,旋即又想到那夜在放翁庙所发生的一系列之事,顿时咬牙切齿:“我道师父是死于淮阴七秀之手,原来是弓未冷事先在信笺上吐了剧毒‘孔雀断肠散’。但师父之死,与淮阴七秀有着脱不了的干系,淮阴七秀也算是大仇了。姓唐的,你如今对仇人百依百顺,卑躬屈膝,算哪门子英雄?”
转念又想:“我万不可莽撞行事,常言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越王勾践尚可卧薪尝胆,我又如何不成?忍辱负重,方能报仇雪恨,待我再学个三年五载功夫,那时候弓未冷这老贼气血两虚,或可杀了他!”
顿了一顿,又想:“如今我已认贼作太师父,中原武林定难容我,当今天下,能与中原武林抗衡的,只有弓未冷一人,我还是好生挨附着弓未冷为妙,日后我杀了他,或尚有回旋之余地。师父与师妹都走了,世上已无我挂念之人,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还有什么我做不到的呢?正所谓君子越挫越勇,正因人生有这样的风Lang,才使我唐虞川成长起来!”
数月以来,他一直思索着这些事情,现在勘破,便如同身处干涸泥淖中的一条鱼陡然遇到了清水,心神稍稍安宁。鱼幸跟在他身后,一心只想要将齐倩所吩咐之事交与他,哪曾知道他瞬间就转了七八个念头?
两人辗转来到一处密林,密林之中曲径清幽,纵横交错,距十来步之遥,便罗布石桌石椅。
桌椅之上纤尘不染,显是就近曾给人精心打理过。不远处矗立着一座亭子,亭阁旁皆是假山,假山之中有一片湖水,波光粼粼地映在亭子的梁柱之上,闪烁着无尽之美。
月吞乌云,天吐星辉,星月之光零落在地上,身处此境,倒是别有雅致。唐虞川将鱼幸带入一座凉亭,来到石桌旁,说道:“鱼公子,请坐。”
鱼幸并不就坐,道:“无需客气,你我一同坐吧。”唐虞川只好在他对面坐下。
抬头看了看天边,又想到弓未冷的话,开口询问道:“鱼公子,请问这下是几时了?”鱼幸看一眼天空,说道:“冷月隐约到了中天,约摸酉二刻吧,怎地了?”
唐虞川眼眉一低,道:“没事,我就问一问罢了。”
鱼幸道:“哦,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有人么?”唐虞川道:“这是燕王府后花园别苑,平日里也鲜有人来,如今太子重病,除了日间丫头们过来除尘扫径之外,便没有人来了。”
“是么?”鱼幸脸露微微之笑,游目四顾,但闻虫鸣啾啾,偌大林间果然就自己与唐虞川两人。
唐虞川顿首道:“是啊,怎么?”却见鱼幸右手伸入怀中,旋即将手摊开,手中已多了一个打造别致的吊坠,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唐虞川闻声看了一眼,蓦地双目精光大烁,全身如中电击,目光再也移不开。
鱼幸见他痴呆呆的,便道:“唐兄,你好啊?”
唐虞川听得他呼唤,一下回过神来,心里乱蓬蓬的:“他认得我?他认得我?他叫我唐兄?他知道我姓唐?我怎么不认得他?”
面上强行忍住吃惊神色,嘴里道:“你叫谁?”鱼幸道:“此处就你我二人,我叫的自然是你。”
唐虞川故作镇定道:“鱼公子定是认错人了,我叫布脱,乃是蒙古裔族,先父名叫普耳兹,是孛儿只斤帐下的骁勇士兵。当年太祖皇帝远征西域时,先父曾为我大蒙古军队执大纛旗,不幸受伤,归家养病,不日前已上长生天见勃额去了。”言罢眉目一沉,似是极为悲怆。
鱼幸见他装得有模有样,不禁对他甚是佩服,但实情却不得不说,问道:“你讳名上虞下川,师承‘云横秦岭’柳苍梧柳大侠,有个师妹,叫做齐倩,只可惜尊师与令师妹都已逝世了,我说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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