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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裳连忙用帕子擦拭,迭声道:“幸好茶水不烫,少爷不用自责。”
沈月华也朝他笑笑,并不在意,而是透过车前的小窗问道:“出了何事?”
“大小姐,前方的牛车稻草堆里滚下来一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道儿堵了,不知何时能散开。”赶车的马夫道。
沈月华想了想,让红裳把帷帽取来。
“我陪姐下去。”沈天赐走到前面,伸手扶住沈月华。她踩着脚凳,缓缓走下马车。突然吹起一阵秋风,白纱轻扬,沈月华眼角一瞥,身子猛地僵住了。
“姐?”
她的一双水眸中迸射出仇恨的光,素手紧紧攥住,指甲嵌入掌心,疼痛尖锐。
“姐你怎么了?”
“无事。”沈月华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去看看病人吧。”
不过是,遇到了故人而已——舒良俊!
躺在地上的人嘴角流着白沫,浑身抽搐,但眼神却是清明。
沈月华皱了皱眉,走过去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放在他的腕上,这种脉象……她心中一惊,不动声色地朝舒良俊所在的地方看去,只见舒良俊紧张地看着地上的人,那模样儿比死了亲爹都焦急。
困扰她多时的答案终于浮出水面,原来舒良俊是在这时知道她能医治明帝的。
地上之人的病症竟与明帝的顽疾一模一样,甚至比明帝的更为严重,想来这个人也是舒良俊千辛万苦找来试探她的吧。
“姐,治不治?”沈天赐看出了她的迟疑。
沈月华勾唇一笑:“自然是要治的,红裳,给那牛车车夫一些银子,让他把人送到回春堂,我稍后就过去。”回春堂是沈家的医馆。
红裳福了下身子,听吩咐办事去了。
“天赐,你是要先回府还是随姐同去?”她边往马车旁走边问。
沈天赐道:“我陪着姐。”
沈月华点点头。
因为牛车已经走了,道路又恢复了畅通,她和沈天赐经过一两罩着青色纱幔的马车时,突然听到有一个清越的女声响起:“是华儿吗?”
这个声音略显中气不足,但甚是熟悉。
沈月华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马车,一名青衣丫鬟掀帘走下,朝她行礼道:“沈小姐,我家小姐有请。”沈月华看了眼青纱马车,略微想了想,转头对沈天赐道:“你先去马车上等我吧。”
“姐,你进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沈天赐态度坚决,显然是担心她。她心下一暖,笑着点头,伸出手把沈天赐肩上的一片枯叶拂下。
她踩上脚凳,从容地踏进车里。
一名身着白底绿萼梅披风的女子靠在引枕上,唇色发白,面容憔悴,她旁边的紫檀小几摆着两盅热气腾腾的普洱茶,这女子是平凉候府嫡出的七小姐徐依柔。
“华儿,果真是你!咳咳!”她激动之下禁不住咳嗽,手中的帕子略皱,看来是时常握在手里了。
沈月华皱眉,连忙走上前扣住她的手腕,脉象虚浮无力,竟是比一年前还重了些!
徐依柔等咳嗽停当了,拉着沈月华坐在身边,声音哽咽道:“转眼都一年光景了,我还以为连你也忘了我。”
重活一世,这段时间沈月华一直沉浸在前世凄惨的噩梦中,忙着对付沈星零,忙着给沈家安排后路,如今算来当真是有一年未见了。
沈月华懊恼地道:“明明你的身子有了起色,怎生养了整整一年还重了呢?”
“我这身子,咳咳,也就这样儿了。半死不活地吊着,等什么时候咽了气,也算得个圆满。”徐依柔虚弱地笑了笑。
沈月华怒道:“这算什么话?若是早知道你这么不惜命,我以前绝不会路途迢迢地托人给你送药,待在绵州老家岂不是死得更快?!”身为医者,她最不喜欢不珍惜性命的人,说起话来难免带着气。
“华儿……”徐依柔的眼泪珠子突然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
沈月华虽然嘴硬,但看着自己唯一的手帕交这般伤心,也慌了手脚。她连忙拿着帕子帮徐依柔摁干眼泪,眉头皱得如同川字:“到底是怎么了?你到是说啊!”
徐依柔靠在沈月华肩膀上,胸口像是堵了一块棉花,很艰难地喘息着。
等了好久,她才慢慢道:“他……走了……”短短的三个字,听起来却仿佛是一出黑白色沉默的哑剧,充斥着悲伤绝望的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