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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衍面色沉静,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道:“但我赢了,不是么。”
的确是赢了,但终归太过冒险,而这样冒险是为了谁,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然这样的结果众人终归无法否定,只固执地不肯离去,僵持了一会儿,方才说话的那人握了握拳,再次沉声道:“但爷这样冲动不计后果,总会让属下们心寒!”
“肖舫……”男人抬目,平静的眸光在众人脸上一一划过,最后定格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身上,淡淡一笑道:“许你们的,将来分毫也不会少。”
众人一愣,顿时垂下头去。君亦衍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屋角的盆架前净了手,又接过邱三递来的布巾拭干水,坐回案前。
“不要以为我疯了,计划如此,我不过将它提前了几天而已,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男人笑了笑,眯眼看向众人。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嗓音清明,眼神郑重:“因为比起你们,本王更需要赢!”
众人一凛,听到最后这句话,各自暗暗揣测衡量,一颗颗怀疑的心渐渐也都安了下来,相互环视几眼,二十几人一一告退了出去。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只有邱三没有离开,乖巧地候在一旁。君亦衍仰头靠在椅背上,姿态懒散,但纵然闭着目,双眉间依旧隐隐蹙起。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邱三上前,打算为他拿捏一番、松松筋骨,耳边却忽然听到一声极为急促低沉的短喝。
“没时间了!”男人忽的沉声说道,原本闭着的双目也倏地一下睁开。就这么一会儿,他额上竟然冒出了大颗汗水,双拳紧握,大口喘气,一双眼迷蒙中带着惶乱,十足的受到惊吓的样子。急切地喘了一会儿,抬眼环顾四周,看到邱三,他明显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都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抬手抹了把头上的虚汗,捏着额角低声骂道:“该死,该死!”
邱三愣了愣,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爷适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握着额角的手一僵,君亦衍摆摆手没有回答邱三,低敛的双眸却渐渐阴郁了起来。他的确是做了噩梦,梦见了许久之前曾做过的一个梦,还是去暗宫盗信那次,未夏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他过于紧张,曾梦见自己英年早逝,躺在坟墓里,而刚才的梦境中,身体冰冷躺在坟墓中的赫然成了未夏!那梦太过真实,以至于让他几乎以为是真的。
闭了闭眼,君亦衍沉声道:“去告诉尤行,令暗部盯住肖舫,一旦他露出打探南郊别院之举,立即杀掉!”
邱三一惊,垂下头沉声应是。这道杀令虽然冷酷,但他知道爷为何要这样狠,今日豫王府虽是赢了,但下面的人仍旧会有意见,难保不会有人心怀怨恨,现在众人的心情,就像当年爷被贬豫城后……那时的自己。这二十多人中,敢当面指责说出“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肖舫,自然是怨气最大、对夫人最有意见的一个。
邱三心情沉重地领命退下,屋子里霎时便只剩了一人。天气炎热,窗户未关,不断有夜风从窗外吹进来,桌角的烛火时不时地摇摆欲灭,光线随之晃动,扰人视线,耳边合着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虫鸣,吵得人烦燥至极。
“没时间了!”男人忽然双拳重敲在桌面,一声巨响,宽大厚重的梨花木书案顿时震了几震,几杆狼毫从笔架上被震下来,笔杆顺着一个方向咕咕噜噜地滚动了起来,然而还没等它们滚下桌,一股更大的力气横扫过来,桌上的东西随之尽数被挥于地上,笔墨纸砚登时便散了一地,纸张飞舞,烛台矮落,粗长的白烛折成了几节,火苗坚持了一会儿,顷刻就熄灭了,房间很快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男人撑在桌前站了一会儿,眼神阴戾,带着一股巨大的不甘与愤怒。许久,他闭上了眼,嘴里仍旧大口喘着粗气,抬手握上越来越痛的额角,最终又缓缓地坐回了椅子上。
弯腰从脚边捡起纸笔,他给自己磨好了墨,并不点烛,就着身后的月光开始提笔写信:“亦习吾弟……”
不知多了多久,桌上的纸墨已被吹干。房门再次被推开,齐荆闪身进来,皱眉瞥了一眼满地的狼藉,走上前来到那个独坐于黑暗中的身影前,沉声道:“爷,信全部发出去了,属下以为世子那边是不是也该通知一声。”
君亦衍撑起头,睁开眼,“唔”了一声,抬了抬指道:“叫暗部递话过去,就这两日,秦国那边可以开始行动了,叮嘱永卿,面上架势摆的像些,瞒过了我父皇的人就好,私底下一定要谨慎,万勿让他国探子也得了风声。”
齐荆沉声应了,默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说什么最终却有没说,转身待要出去。君亦衍忽的转过头来喊道:“齐荆!”
齐荆站定,等着他吩咐,君亦衍缓缓坐直身体,拾起桌上写好的书信,折了折反扣在桌面下。背对窗外的月光,齐荆看不太清楚那人脸上的神色,只听那低迷的嗓音略带着一丝犹豫和试探道:“如果……”话起了个头他却又蓦地停住,蹙了眉,沉默了片刻,君亦衍吁出一口气来,疲倦地摆手道:“你去吧,让下面的人安心。父皇今晚既无动静,妥协便只是早晚,只要打好最后一仗,本王必赢,本王心中一切有数。”
“嗯。”齐荆点头,犹豫着问道:“赖公公差人来问,待圣上妥协之后,给圣上的回复,爷打算写些什么、何时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