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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日头正烈,强盛的太阳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地面发烫,尘烟滚滚,正当酷暑。
威严安静的王府大门前,一身鹅黄色衣裙衫女子倚着镇宅的巨大石狮子而立,她身形瘦弱、脸色苍白、唇角干涸,额上不住冒着大颗的汗水,看起来十分痛苦与羸弱,尤其是那条重重包裹、严重淤肿青紫的右臂,和鹅黄色轻纱披掩下皮肤上若隐若现的的道道狰狞的鞭痕,无不显示她的身体正伤痕累累。但奇异的是,她的嘴角却挂着浅浅的笑意,像是欣喜、像是期待。
怎能不欣喜,君忆箩浅浅而笑,她如今已是郡主,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站在大街上,站在世人面前,无需对自己的女儿身遮遮掩掩了啊,终于盼来了这一日,怎能不欣喜?
太阳光越来越盛,头顶没有任何遮挡,渐渐的,女子被晒得头晕目眩,有些支撑不住,她忍不住向守门的侍卫投去目光,但那两人始终面色冷然、目不斜视,不驱她离开,也不肯放她进去。喉咙里又干又痛,先前在天牢里皇帝为逼她拿出冬火,对她动了刑,虽不是大刑伺候,但旧伤未愈,连受七八日鞭刑,她的背上已无完肤,今日宣布放她出狱,也不过是给了她一身干净的衣衫,牢头随意请了个大夫为她处理过伤口草草地上药。
神智恍惚中,一辆马车在面前停了下来,一只修长白玉的手撩开了车帘。女子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抬起头看见那人的刹那,眼睛里瞬间便有了晶亮的湿润,蹒跚着就要上前,却见男人跳下马车,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如同看不见她一般面如表情,径直便跨进了府门。
邱三紧随身后跳下马车,看到女子的样子顿时皱起眉来,心里有点不忍心,但想起往日种种,立即又狠下心,决定和主子一样装看不见。只是路过她身边时,却被扯住一只衣袖。
“小三子。”君忆箩想对他笑笑,嘴角刚刚扯动,干涸的唇便立即裂开道道血痕。邱三看得顿时又皱起眉来,不得不生硬地别过脸,用力扯过自己的袖子,大声道:“你走吧,我是不可能放你进去的!”
“我不是要你放我进去,”君忆箩连忙道,邱三狐疑地看来,女子舔了舔唇,轻声道:“我只是想请你帮我带句话。”
“不管用的!”邱三皱着眉头,面色不耐道:“爷心情不好,更不想听到有关你的事,我不会帮你带话继续破坏他的情绪。”说罢就要离去。
“只一句!”女子急忙又拉住他,嘶哑的嗓音快速道:“你就说跟冬火有关。”
邱三背影一顿,僵在原地,却没有回头。女子声音低柔,是个示好的意思:“小三子,你也知道皇榜已下,不管怎么说……如今我已是太子妃,将来也会是你的主子,”她上前,微微笑着柔声说道:“小三子,那日的事我不怪你,我愿意既往不咎,往后我仍旧可以是你的阿箩姐,只要你……”
“你住口!”少年转身,那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上,双眼中正带着愤然的怒气,说话的声音也是第一次这样尖锐而刻薄:“谁要你当姐了!小三子这辈子只认爷一个主子,就是你想当太子妃,也等爷真的娶你进来再说!”
女子顿时一愣,回过神来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重重阖上的王府大门里。
在书房外独自转悠了许久,邱三深深吸气,平息下心中的纠结,虽然他现在心里很憋屈很愤怒,甚至有点恨,但跟冬火有关,他却又不敢耽搁,仍旧还是进去传了话。
半个时辰后,已经头脑昏涨、意识不甚清醒的的女子终于获得放行。邱三面色冷淡地领着她到了书房外,对着门里面说了一声就径自告退了,走之前十分孩子气地别过脸,表示连看她不想看她一眼。
在酷暑下等了两个多时辰,见到他明明该是欢喜的,心里却又这样紧张,隐隐还有点害怕。君忆箩扶着门框深深吸气,睁大眼睛,努力镇定住自己的心绪。而后用左手勉强理了理衣衫和头发,刚一推开门,就撞见一双漆黑漠然的双眼中。男人一身碧色长衫,锦衣玉带,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双臂交叠肘部撑在扶手上,模样懒散,微眯着眼、漫不经心地打量她一身轻纱女儿装,虽是目如寒星,眸色略带闲凉,唇角却渐渐勾起一抹浅浅的弧来,仿若生情。君忆箩呼吸一滞,不禁看得呆住,片刻后,心怦怦巨跳,他在她心中,从来就是这样的好看,这样的让她迷恋,即便从前的她总是只能用暗暗的隐晦的自惭形秽和高不可攀的眼光去仰望去凝视。而现在,她终是如愿以偿成为了一名高贵的郡主,站到了可以与他匹配的高度,可与他比肩而立。
“你倒是好手段,连我父皇都逼你不动,”男人不无嘲讽地声音突然响起,在安静的书房内显得那般的刺耳和突兀:“为了当皇后,不惜连命都不要。”
如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总是有办法让她伤心!君忆箩愣愣地站着,方才那一瞬间温暖的错觉全都消散开来,原来“仿若生情”的关键在于“仿若”二字,而不是其他。沉默了片刻,她动作迟缓地上前,努力地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我不是为了当皇后,我只是为了当你的妻子。”
那人像听到一个笑话,眯着眼睛重又打量她的脸,很快便嗤笑道:“无所谓。”
又是这三个字,君忆箩心重重一颤,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天他临走时也说过这三个字,快步上前,急切道:“你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无所谓’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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