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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微笑仅持续了片刻,寒漪眼角上骤然浮出的暗纹令他心头一震——
“无心水药力完全消褪的警示就是病人眼角浮现暗纹,那是弱水最后一次毒发”
盛樊余之前对他说的话在耳边响起,宛如一记惊雷击中心脉。
前一刻还赏梅言笑的女子,此刻也感觉到身体的异样,单薄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寒漪——”
夜无殇飞奔过去,伸手将她抱个满怀,搂着她卧在一片白雪之中。
天空又开始扬起细白,雪花翩翩而下,每一片都似承载一段浮生旧影。
寒漪口中的鲜血如泉涌,无法抑制,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冷,她却从中找到安全感,只属于她的安全。
口中含着血,她依然笑得眉眼弯弯,咽了口血水,“不要伤心……咳咳……”抬手想抚平他额前的‘川’字,却只能抓住他的衣襟。
“不要说话,你不会有事,不会……”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又苍白无力。竭尽全力的去挽留,始终抓不住,生命面前都是脆弱的。
寒漪染血的双手揪紧他胸前的衣服,上面的红络梅花图案真好看,满眼留恋的看着他眼底的疼惜与痛苦,瞬间眉眼一弯笑得水光潋滟,“我这辈子……有你和……和陌陌……足矣”长长的眼睫上沾满泪珠,在雪光下晶莹剔透。
雪中的景色壮丽无限,天地之间浑然一色,只得窥见一片银色与夕阳交替。
黄昏素雪,深深切切,洁白的雪仿佛有千丝万缕的情绪,能覆盖一切,又能不着痕迹地洗濯一切。
红梅在雪中开得更盛,细碎的花瓣自她眼前徐徐飘落,香氛浮动,冷香弥漫。血一样的颜色,在半空飞舞,镶嵌在洁白纷飞的大雪中,美到妖艳又不失清冷。此般美到极致的雪景倒映在她涣散的瞳孔里渐渐模糊。
耳边的声音逐渐薄弱,是风声还是泣声,已然听不真切。
寒漪缓缓的闭上双眼,头无力的在他的臂弯里歪了下去,一直紧紧揪在他胸前衣襟上的气力消散,她的手指渐渐下滑,直到,轻轻落在雪地上。
一湾流水山庄外,几缕炊烟老屋中。山庄环绕千株柳,曲涧萦回十里花——最美的一段时光留在玉斛山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梅香,风凉,夜沉静。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突然宁静了,犹如梦幻寂雪,积攒了几年的光景,终将融于煦阳暖风,什么都幻化成烟,消散溶逝。
————
窗牖被朔风拍的隆隆作响,鹅毛般的大雪从空中而降,傅瑾言站在屋内往窗外望去,今年的雪霰的最久。
寒漪,你终究还是死在我前面。
她死了,自己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何笑不出来呢。
了解自己的除了亲人近人,还有仇人。
寒漪一死,她往后的日子里又少了一份等待,多了一份空寂。
傅瑾言伸手抓在窗柩上,窗柩因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变的松软腐朽,女子长而尖的指甲只用三分气力便深深陷其中,就像她处心积虑设计谋划怎么也除不掉心中仇恨之人,而那人却在她禁足冷宫后的等待里殒殆薨逝,这种感觉很讽刺。
时间一晃而过。
次年春,傅瑾言于冷宫产下一女,夜无殇照约定封其为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满月当天冷宫突然走水,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昔日的钟粹宫在火海中成为一堆废墟,傅瑾言与小公主亦不见了踪影,或被大火涂为灰烬,或失踪,众说纷纭
……
邺城一如既往的车水马龙,来往的人群中辘辘驶出一辆马车,马车出城时被城门守卫所拦,驾马车夫摘下斗篷从腰间拿出一道明黄令牌,守卫立即放行。
马车行至城北荒郊停下,车夫从马车上跳下,将斗篷扔至一旁的草丛,一身青衣与草色交相呼应,此人正是唐郢。
他将车帘掀开,马车内一白衣男子率先跳下马车,随即转身伸出手去扶由马车内走出的女子,女子穿着一身粗布麻裳,却是生得一副好容貌,怀中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孩,女子胳膊被白衣男子搀扶着缓步平稳的走下马车。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唐郢一边梳理着马鬃一边对面前的两人说“沿着城北这条路一直走,三天即可到达琉璃国”
他头也不抬冷冷的说完,转身已重新跳上马车,“我要回宫复命,后会无期”
“替我们夫妻多谢皇上”
白衣男子说完,唐郢驾着马车已驶出两人视线。
身边的美貌女子抱着婴孩久久伫立,目光辽远,一直延伸到他们出发的那个皇城。
“言儿,你在看什么?”
“皇宫”傅瑾言言简意赅,随即抱着孩子往城北走去。
她那一眼实为疑惑,疑惑皇城中的那人何以放过自己,她仅仅只是疑惑,但盛樊余却理解为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