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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李廷恩后的第三天,宋素兰便坐着轿子如愿以偿的进了张家的门。
“姑娘,您真的想清楚了?”
辛嬷嬷始终觉得事情不太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可她又不能劝说杜紫鸢改主意,更不愿去告诉杜如归。说到底,她心里总是存着一线希望,觉得杜紫鸢或许真的能如愿以偿为宋氏翻案。
杜紫鸢拉着辛嬷嬷的手安抚她,“嬷嬷放心罢。你不是也瞧见那人送进来的东西,你还说上面就是外祖他们的徽记。”
“这倒是。”辛嬷嬷心慌意乱的接了一句,有抓着杜紫鸢的手道:“可姑娘,那是登闻鼓,是登闻鼓啊。”
就算是心里有再多的恨,对皇权天生的畏惧始终是如影随形。一想到要去敲登闻鼓,辛嬷嬷的胆气就情不自禁给泄了几分。
“就是要敲登闻鼓。”杜紫鸢咬了咬唇,目光沉静的看着辛嬷嬷,“除了登闻鼓,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人给外祖他们翻案?”
辛嬷嬷抓着杜紫鸢的手劲儿一下就松了。想到悄悄回去洛水时看着的那些场景,门上比红漆颜色还深的血迹,她心尖儿一个哆嗦,咬牙骂了一句,“这群畜生!”
外面有小丫鬟敲了敲门。
辛嬷嬷打开门口,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了一个散发着熟悉香味的小香囊,赶紧袖了进去,关上门后拿出剪子,在杜紫鸢面前小心翼翼把香囊拆开,将藏在香料里的纸条抽了出来。
“姑娘,这,这无缘无故叫您见这么个人做什么?”辛嬷嬷看着纸条上面杜玉楼三个字,一脸的不甘愿,“姑娘,他们跟杜玉楼连在了一块儿,指定就是骗咱们的,正好您也不用去敲登闻鼓了。”
“嬷嬷别着急。”杜紫鸢反复将纸条上的字看了几遍后道:“我们眼下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可那人的确该是宋氏的人不假。今晚我们就先照着他的意思,去见一见大哥。”
“不成不成。”辛嬷嬷连连摇头,“要真是姓宋的,就不会跟那女人的儿子扯在一处。说不定这就是想试试姑娘您对那女人的心思,您要真出去,杜玉楼知道您是真想要去敲登闻鼓,您才是真的回不来了。”
“他不会的。”杜紫鸢默然片刻,将纸条在烛台上烧了,又重复了一边方才的话,“我们晚上去见他。”不等辛嬷嬷再次开口,便抢先堵住了她,“无论如何,大哥不会想要我的命。大不了,再被继续关在这里什么事也不能做就是了。”
辛嬷嬷也知道杜紫鸢话里的意思。不管怎样,辛嬷嬷骗不了自己,杜玉楼,说起来对杜紫鸢这个妹妹,并不算坏。
她叹了一口气,摸着杜紫鸢的发髻道:“嬷嬷说不过你。好罢,晚上嬷嬷就陪你去一趟。”
杜紫鸢拉着辛嬷嬷满是老茧的手,亲昵的将脸靠上去蹭了蹭。
细嫩的肌肤被粗糙的掌心摩擦着,触感并不舒服。但那种温暖的感觉却让杜紫鸢觉得此时她是被亲生母亲温柔溺爱的抱在了怀里。她想象着那种情景,觉得整个人好像欢喜的都要飞了起来,她情不自禁的喃喃喊了一声娘。
细弱蚊蚋的一声呼喊落在辛嬷嬷耳中,辛嬷嬷差点就将泪水落在了杜紫鸢头上,她赶紧别过头用空着的一只手抹了抹眼,望着窗外好半晌没说话。
晚上杜紫鸢陪杜如归用过饭后,回到自己的屋子关了门装作要睡觉的模样把其余的下人都打发出去,这才跟辛嬷嬷一起搬开床脚的一个柜子,掀开铺好的被子,将床上一个凸起的核桃浮雕按了按,床板打开,现出一条黑黢黢的通道。
辛嬷嬷看了看杜紫鸢,提起灯笼走在了前面。
这条暗道还是两年前有人莫名其妙闯入杜紫鸢的屋子时主仆两才从对方的口中得知的。
那人说诚侯府和京中其余十几个世袭罔替的侯府国公府的宅子都是太祖时所建,被太祖赐给了功勋世家。修建的时候,便留下了暗道。京中的功勋世家无人知道,图纸只存在宫中。而他是宋氏的人,宋氏被夷三族之后,他逃了出来与其余宋氏分支的人在京城一道试图为宋氏翻案,偶然从出宫的太监手里得到这一分图纸。又知道杜紫鸢的生母姓宋,这才偷偷从密道进来找她。
杜紫鸢与辛嬷嬷起初也不信,可后来见到来人身上的信物,辛嬷嬷又认出那人有一张与宋氏的人相仿佛的脸,这才慢慢与对方接触起来。
说起来,这条密道,辛嬷嬷已经走了两年了,杜紫鸢却还是头一回。
密道很长,更十分安静,时不时还能听到轻微的风声打着旋在耳边悉悉索索的响起,就像是有人在唱歌一样,让即便走过许多次的辛嬷嬷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杜紫鸢却出乎意料的镇定。
主仆两拉着手一前一后的走了小半个时辰。辛嬷嬷终于见到一间燃着烛火的熟悉的石室出现的面前,她停住脚步,将杜紫鸢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提着灯笼上前看了几眼,迎面就见到石室中端坐着的杜玉楼。
杜玉楼没有见过杜紫鸢,却见过这个每一次见到自己都流露出刻骨仇恨的辛嬷嬷,他淡淡一笑,起身唤了一声辛嬷嬷。
辛嬷嬷没有应他。
杜玉楼也不以为意,他目光越过辛嬷嬷,落在了慢慢走近的杜紫鸢身上。看到那一张脸,他不由有些微的恍惚,记忆里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又出现在眼前,仿佛是那个妇人在冲着自己温和的笑。
可那个妇人分明已经死了,被自己的母亲寿章长公主杀了,用宋氏族人性命这把刀给杀了。
“紫鸢。”他低低的喊了一声。
杜紫鸢仔细打量了杜玉楼一眼,福了福身,露出个笑容,“大哥。”
杜玉楼被她喊得一个恍惚,回过神后自嘲的笑,“我没想到你会叫我大哥。”
“为何不叫?”杜紫鸢笑嘻嘻的歪着头打量他,“你和爹长得真像。”
看到她的笑容,杜玉楼仿佛被蛊惑了一般,伸出手在她发髻上温柔的抚了抚,“你和你娘,生的也很像。”这句话,几乎像是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