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来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何处金屋可藏娇),接着再看更方便。
“朕是个自私的人。虽然如此,却还是要留下你,因为这个未央宫,太大太冷了。”刘彻望着上方,淡淡地说道,“朕会尽我所能地对你好,对我们的孩子好,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你,这样,不可以吗?”
陈娇眼眶一红,看着侃侃而谈的刘彻,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一定要刘彻将她看得重于江山,才能够证明他是真的爱她,是真的想挽回她吗?这个问题,她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是的,理智上来说,她知道,刘彻是爱她,虽然她在他心中永远不是第一位,只是永远的第二位,而对于刘彻这样有雄心壮志的帝王来说,这个第二的位置,已属难得了。可是,情感和理智却是两回事。刘彻已留下了她,求的是她真正的回到从前,回到那个全心全意依赖他的从前,但是明知道自己的上头,有一个随时可能取代她的江山在,叫她如何消除自己心中的不安全感?如何消除?
陈娇没法回答刘彻的问题,而刘彻也没有再逼她,只是起身,将她抱在怀里,轻声说道:“阿娇,朕不会放你走的。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当二人的情绪都渐渐平稳下来,从地道中离开,回到猗兰殿,便见到杨得意恭恭敬敬地立在入口处,说道:“陛下,太常孔臧大人已在宣室殿外侯旨,关于皇太后的葬礼……”
“朕知道了。”刘彻点了点头,说道,“朕这就过去。”他低下头对自己怀中的陈娇说道:“阿娇,今晚晚些睡,再陪朕去一个地方。”
陈娇点了点头,抬手为刘彻理了理衣冠,说道:“好好照顾自己。早些回来。”
刘彻抓过她的手,落下一吻,然后对杨得意吩咐道:“你派几个得力之人,将陈娘娘送回上林苑。路上要千万小心,知道吗?”
“是。”
……
“陛下已经回到宣室殿议事了?”卫子夫问道。
“是的。娘娘。”陈掌回道,“臣已问过太常孔大人了。太后将会葬在先帝陵旁,以为合陵。”
听到这个答案,卫子夫不禁想起自己脑海中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她曾经服侍过,视她如同亲女的老者。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她其实也隐约知道自己的入宫其实和他有着莫大关系,知道那人和太后之间的一点点不清不楚。如今,人死名灭,他们各自的尸骨一东一西遥遥相望,那人会瞑目吗?
卫子夫失神地望着被春风吹皱的池水,心中淡淡地感叹,余先生,当初你说你喜欢我的纯良,所以会成全我的心愿,让我离开平阳侯府,过上我想要的生活。一个好夫君和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不再是人下人的奴隶,可以抬头走在街上,这就是那时候的卫子夫唯一的期望。可是……
“余先生,如果良人不良,子夫想要的,还能得到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葱白如玉的双手,却仿佛看到自指间流过的无数红色血迹,“如果先生你复生于今日,大概会责怪子夫,如此轻易地就改变了吧。可是,子夫的身边没有那个肯为我拭泪的人,如果不靠自己,又能靠谁呢?”
……
平阳侯府
“先生最后的那段日子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刘彻拥着陈娇,再度回到了平阳侯府的后院,“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亲手栽种的。”
“朕也是后来才知道,这里是他和母后相遇的地方。他们曾经相约在这里建庄园以安老。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两人走到那棵参天的大树下,余明的墓碑前。刘彻扬手提起下裳,在墓碑前重重跪了下来,神情肃穆地说道:“余先生,朕这一生仅给三个人磕过头,你是第四个。但是,先生曾经教给朕的,朕永远都不会忘记。唯愿你和母后来生能够一了夙愿,花开并蒂,鱼成比目。”说完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亲自动手,挖开坟墓的一侧,轻轻将那已然有些褪色的香囊放入其中。
***
元朔三年四月,一个暴雨的夜晚,大汉朝的第三位皇子与第四位公主诞生在未央宫增成殿。刘彻得到这个消息后,扬了扬眉,对杨得意说道:“皇子啊。之前那么多年全天下人盼着,却只得了一个据儿。如今却是接二连三的出生。”
杨得意不敢接口,只说道:“陛下洪福齐天。”
“二皇子如今也有三个月了吧?”刘彻开口说道,“备笔墨,将他们二人的名字一起送去宗正那儿,入族谱吧。”
“刘闳,刘旦。”刚刚生产完,面色嫣红的李茜,看着宗正府送里的名牌,默默念道。
“是啊。公主的封号是盖长公主,单名一个嫣字。”阿国回禀道。
李茜点了点头,转过头,看着身侧一字排开的三个婴儿,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说道:“阿国,你看这三个孩子,长得可真好啊。”
……
王灵和李茜接连生下了皇子,让所有人对上林苑中那最后一个孕妇的期待提到了最高点,其中尤以与堂邑侯府交好的那些人为最。大长公主刘嫖也渐渐坐不住了,她开始频繁地往上林苑探访,送药送人。
“娇娇,这孩子是我们的家生奴,今年三岁了。过阵子,皇子生了,就让她先给陪着。”刘嫖指着跪在地上的小女孩说道。现在已经是六月份,距离陈娇的预产期已经没几日了。
陈娇看着那个眼光仍有些怯生生的小女孩,粉嫩的脸颊和睫毛修长的大眼睛,整个人都散发着惹人怜爱的气息,这孩子不像个伺候人的宫女。她开口道:“娘,宫中也有小宫女的,没这必要吧?何况,她才三岁能做什么?”
“宫里的宫女怎么能和自家的比呢?这孩子虽然小,不过论忠心可比别的人强多了,让她从小贴身伺候皇子,可以让人放心些。过几年,等孩子大了,再让陛下给配个伴读什么的,娘也可以安心些。来,你给赐个名吧。”刘嫖淡笑着说道。这孩子从其祖父母那代起就是陈家的家奴,相貌漂亮,人也机灵,更重要的是她是由李希亲自点名的,这证明她的父母绝对是陈家最忠心的那部分人。
“你过来。”听到刘嫖的解释,陈娇总算放心了,她向那个孩子招了招手,对于自己的孩子她也有些私心,希望能够找到可信任的人来照料,“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糖糖。”那女孩子甜甜地应道。
“糖糖?”陈娇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姓什么?”
“姓麦!”糖糖答道,眼前这位娘娘是她从小到大看过的人里最漂亮的,不但香香的,而且人看来好温柔。
“麦芽糖?”听到这个姓,陈娇有些失笑,说道。
“多谢娘娘赐名!”小女孩听不出陈娇语气中的笑意,只记得事前娘说过的,如果娘娘给她赐名要好好感谢,立刻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让陈娇根本来不及阻止。
“这……”陈娇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的麦芽糖。
“飘儿,带她下去。”刘嫖见此,便说道,等到殿内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她感叹道,“好容易你总算是怀上了,我们可要好好照料着,这可是皇子呢。”
“何必总念着要皇子?便是公主也没什么。”陈娇听她特意强调着皇子二字,语调不觉冷了下来,方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去,“再说,生了皇子又如何?还不是会性命不保。”
被她这一抢白,刘嫖愣了一愣,随即安慰似的说道:“你还念着那王氏的事呢?你和她怎么会相同呢。”
怎么不同呢?难道说因为她有一帮子勋旧宗亲可以依靠就和王灵不同了吗?只怕,这样的她对刘彻来说,威胁更大,一旦刘彻下定决心要除掉她,那她失去的会比王灵更多。
“娘,我听说近来有很多旧臣到你府上拜访,是吗?”陈娇不愿意和刘嫖在这个问题上有争执,便将话题移开。虽然刘嫖是个极端聪明的女子,可是显然她对刘彻的估计天生的受到自身立场和情感的限制,她是永远不会相信那个她从小看着长大,对她的女儿情深意长的侄儿会狠心若斯的。
“是啊。”刘嫖点了点头,这也是她近来较为心烦的事情之一,打从陈娇再度入宫,又有孕移居上林苑后,原来那些和她走得近的故旧勋臣又都纷纷向陈家靠拢了,陈府也再度热闹了起来,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声势,“他们都是为了立新丞相的事情去的吧,你怎么看这事情?”
“薛泽再在丞相这个位置上呆下去也不过是木头人一个,还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听公孙弘的,现在也不过是个虚名的问题。”陈娇说道。
“话虽如此,只是……”刘嫖犹疑道,对于如今的朝廷局势,她其实看得很清楚,公孙弘这个平民出身的老头子得势已经是必然之事。只是有汉一代,历来有非侯者不得为相的惯例,而如今的侯除却军功者外,大都是从前的功臣勋旧们的后代,这条惯例对那些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至少这可以保证丞相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臣位还能永远掌握在他们手中,虽然皇帝设立的内朝制度已经从丞相手中夺走了很大一部分权力,虽然经过多年改革,征辟而来的平民出身的士子已经占据了越来越多的实权官位,但丞相之位仍然是臣位之中最为天下人敬重,最为尊贵的,擢拔公孙弘出任历来只有勋旧贵戚才能出任的丞相之位,正是向天下有才者宣布,从今之后,朝廷用人不看出身,但看才华。皇帝已经主动撕掉和勋旧贵戚们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真正实现了自己当初《求贤诏》所说的:“征天下举方正贤良文学之士,待以不次方位。”
“只是,如今他们既然找上了门,如果我们不稍加应承,今后怕是很难再招揽这些人为我所用。”刘嫖终究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陈娇见此皱了皱眉头,伸出手,在刘嫖的手中写下“兄意如何”四字。
刘嫖立刻会意,在陈娇手中写下“静观其变”四字。对于她们来说,和李希的关系是最后也是最终的秘密,即使是在自己居住的寝殿里,也不能不小心谨慎。
“我的意思是,不必理会那些人。”陈娇看到这个答案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娘,陈家,你是知道的,哥哥们皆不成材。若我还受宠,自然也无人欺负陈家。若我失宠,以哥哥的能耐,掌控的权力太多,就像是一个闹市之中怀抱金砖的顽童,反而会为他们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好吧。”刘嫖只沉吟了一会儿,便点头应允。
陈娇听到刘嫖的应允,松了一口气,她站起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觉得腹部一阵疼痛,整个人滑向一直搀扶着她的阿奴。刘嫖见此,脸色大变,立刻对外喊道:“义侍医!义侍医!义侍医!”
进入六月以来,一直在陈娇左右随时候命的淳于义听到呼喊,立刻冲了进来。她抓过陈娇的手,一把脉,立刻说道:“娘娘就要生了。快准备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