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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要极力的掩藏心中的不舍,他怕多看一眼儿子,心中便多一分惊惶,他更怕这惊惶使自己萌生退意从而给妻儿带来更大的灾难。于是,他继续佯装发怒,沉声斥道:“快回家去洗澡换衣服,打扮的活像二**,像什么话?”
父亲的掩饰瞒不过吴普。他内里的灵魂穿梭两世,早已经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所以在父亲低沉的声音里,他只觉得心里蔓延着一溜儿的痛。
父亲是个文弱的文人,二十岁入仕,在没有得到牛家的助力下,独自奋斗十五年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过程。在父亲看来,他的成就是家庭安定的根本所在,他的清廉也是妻儿倍感荣耀的资本。如今他的生命有了瑕疵,自然就要一力承担,断了别人可能对妻儿予以口舌的把柄。
对于一个性格传统的文人,这种简单的思维模式并不足为奇。
前世里独自生活的十五年里,吴普极为细致的分析过父亲这类人的人格,却是每每摇头。这种几近于迂腐的思维模式毁了他和母亲的一生,偏偏他一点儿也记恨不起来,反倒是怀念父亲的次数远较于母亲。
从林二婶子的商店出来,接受重生的现实之后,他不假思索的就朝向父亲所在的地方奔跑,却并不是因为父亲将在这个傍晚自杀,而是潜意识里,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迂腐的行走在仕途中的文人父亲,而不是母亲。
无奈地摇摇头,冲父亲笑笑,吴普摊开手递出手中的彩票,“爸,这个给您,稍后您照着上面的电话咨询一下,听说好像中奖了。”
吴安清眼中没有太过明显的波动,实则他心里却是波涛暗涌。临死前他没有勇气回家再看妻儿最后一眼,却不想儿子自个儿跑了来。心中愧疚之余,当下暗暗下定决心,这是儿子让自己做的最后一件事,一定要做的尽善尽美,虽然他压根儿就不相信儿子偏就那么好运会中了奖。
“那没事儿的话我回去换衣服了。”吴普转身走几步又停下来,背对着吴安清,道:“爸,一会儿我去买菜做饭,晚上早点回来,我和我妈一起等您。”
…………
一直到儿子的身影淡出视线,吴安清才颓然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厚实书桌是花梨木制的,百十年过去,它的身上却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依旧坚实。书桌上,一沓厚厚的白底红格的便笺就在手边,第一页纸上,已经写下了两个极为苍劲的钢笔小楷——遗书。
目光落在便笺上,吴安清的神色黯然,长长地叹一声,半晌之后才将儿子给的彩票在面前认真地铺平,然后照着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彩票算不得新鲜玩意儿,镇委大院就有好些人期期投入,吴安清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如此郑重地倾听电话里的声音,只因这是临死前能够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别无其他。
电话里的女声清新而靓丽,按照她的提示,吴安清一步一步地按着号码,总算是到最后一步了。目光落在彩票上面,他的神情却慢慢地凝滞了……
电话里的女声连续将中奖号码报了两次,他却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保持着听电话的姿势足足十来分钟。之后,他蓦地一颤,目光再落在彩票上,却是惊愕起来,像是虔诚的朝拜佛徒突然见到了传说中的圣光。
“真的……中奖了,五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