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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那些冰肌玉骨的美人,大多数人的夏天都是水淋淋的,快活并狼狈着。
微风拂过,柳条勉强动了动,果真是“微”风,且带着一丝燥热,不如不吹——就像负心人脱口而出的情话,敷衍得如同水中映月,听了徒增烦忧,不如不听。
离入伏还早得很,天气却闷热得要命,斜躺在树干上纳凉的姑娘翻了个身,拨开树叶眯眼看大日头,不禁怀疑今年是不是该提前吃这顿暑伏的饺子。
热得很闷,闷得很静,愈加衬得那恼人的蝉鸣丝丝扣扣贯入耳中,这些蝉经过日夜不知疲倦地修习,“魔音功”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令人无所遁逃,心烦意乱,太阳穴突突直跳,头都快要裂开了。
——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再翻下去就出锅了,只可惜没带辣椒面,姑娘遗憾地坐起身。
这时,林子入口处有人在唤道:“少宫主,您在里头吗?”
听出这声音的主人,她玩心顿起,轻悄地从树干上跃下,寻了棵桃树,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摘了两个大毛桃子,复又提气跳到一棵枝叶繁密的大树上,顺着叶子的缝隙往下瞧——来的果然是顾良。
顾良以手遮阳,额上已见了一层汗,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他又大喊了几声,见无人回应,急得直跺脚——整个山都快让他翻遍了,少宫主能去哪里,总不能自己偷跑下山了吧?
少宫主最近不成天嚷嚷着山中无趣么,顾良胡思乱想到这儿,顿时觉得可能性很大,没由来紧张起来,正纠结一会儿是该据实禀宫主还是帮少宫主遮掩一番好,就听到头顶上一声娇叱:“呔,姑娘看桃!”
仓促间抬起头,虽未看清上面的人,但一听这称呼顾良便心底一松,知道是找着人了——顾良顾良,姑娘姑娘,你一个男的怎的叫姑娘?二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他可还记着呢!
然而此刻不容他多想,两枚圆滚滚的暗器已带着劲风直冲自己的脑门儿招呼过来!
顾良是雪月天宫顾左使的养子,功夫自然不差,虽则个子很高,反应却是机敏灵活,只见他迅速将身子往下一矮,避开要害,同时两手高举成爪,电光火石间便牢牢地将那两枚暗器抓在手中!
刚要松一口气,突然觉得手心刺刺痒痒的,心下一惊——莫非这暗器还淬了毒不成!吓得赶紧一松手,只见两枚毛茸茸的大桃子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方停在他脚边。
“啪啪啪!”击掌声伴着一阵清脆的笑声响起,“少侠好俊的功夫!这桃子便送与你吃罢。”
随之一抹绿色的倩影跃下树干,“找我何事啊?”
“……”
顾良没辙地看着她。
眼前这姑娘长着讨喜的鹅蛋脸儿,眉若远山,目若泓泉,嵌在脸中间儿秀挺的鼻子堪称点睛之笔,使得她正脸儿清秀耐看,侧颜又给人一种傲然冷艳之感。
天气炎热,她穿了一身葱绿镶滚边儿的轻薄夏衣,高扎着男式马尾,露出清瘦的脖颈和锁骨,精神,好看。
顾良暗叹宫主会养人,黄花菜都能给你养成白牡丹,看看少宫主哪还有半点儿刚上山时干瘦的模样?
人生的际遇往往出人意料,谁能想到,当年的那个瘦弱的小乞丐,如今摇身一变成为雪月天宫的少宫主了!
余鱼见顾良兀自发呆,抬手在他眼前比划了几下,“回魂了,听说你惹小圆生气了,下山的时候勾搭卖花儿的小丫头了?”
一听这事顾良立马清醒了,“少宫主,冤枉啊!那小丫头不过是想让我买她的花,我说不要,我们山上有的是,她就非要跟着我来看看到底哪座山上有的是,说好多采些下山去卖。”
“你就把人带回来了?小圆看见了?她怎么说?”余鱼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堆问题。
顾良无奈地“嗯”了一声,学着小圆的模样,反手叉腰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她说,哟,雪月天宫竟然还有客呐,稀奇稀奇。”
余鱼见他学得传神,忍不住噗嗤一笑。
顾良一摊手,“那小丫头就吓跑了。”
吓跑了?
一句话的威力应该没有这么大,师父常说,男人最擅长的就是撒谎,第二擅长的就是圆谎,第三实在圆不了了就耍臭无赖。
余鱼审视着顾良,琢磨着他话里头的真假。
顾良却突然一拍大腿,“哎哟!差点儿忘了正事,宫主叫少宫主赶紧回宫去呢,说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相商?跟她?
余鱼惊讶,这些年来,她整天除了练功就是在山上溜达,其他人都各司其职,唯有她干闲——这白饭吃得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了。
奈何宫中事务师父却从来不许她插手,余鱼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便溜去后厨做起了帮工,时间久了,竟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每每雪月天宫做宴的时候她方才觉得自己也有些价值。
今天师父主动找她商量事,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道说自己的才能终于要有用武之地了,书写江湖传奇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吗?
这么一想,余鱼立时热血沸腾起来:“那还不快走?可别叫师父久等了!”
看着余鱼捋胳膊挽袖子的豪气,方才才觉得自家少宫主总算有了些温婉女子模样的顾良顿时觉得他方才一定是眼花了。
嗯,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
……
余鱼兴冲冲地回到宫中时,美人师父正慵懒地靠坐在宽大的玉石宝座上给指甲涂丹蔻,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一股勾人魂魄的妩媚风情来。
余鱼啧啧称奇,她私下里偷偷模仿过几次,奈何效果不理想,还被小圆嘲笑了一番东施效颦,之后她就充分地认识到自己不是这块料,深觉自己的美还是要从其他方面发掘才行。
别看师父平时说话柔声细气的,却自有一股威严,就比如眼下,明明她只是笑意盈盈地涂着指甲而已,座下的左使顾远山并几个堂主却皆是恭敬地垂头而立,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下。
余鱼三步并做两步窜上宝座,偎进师父怀里:“师父有什么要紧事要与我商量?”
余茵茵一边往后让了一下,一边用尖尖的指甲点住她的额头:“停!别把我的指甲给弄坏了。看看你,都多大的姑娘了,还跟个皮猴儿似的,说巴上来就巴上来,也不瞧瞧多少人看着,就不害臊么。”
宫主素来宠爱徒儿,只要余鱼一来,一切规矩就都跟摆设一样,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于是集体失明,装聋作哑。
余鱼笑嘻嘻道:“有什么可害臊的,师父跟娘一样嘛,女儿跟娘好是天经地义!”
不知这句话触动了什么,余茵茵抚在她肩上的手一顿,余鱼仰起脸看她。
余茵茵跟她对视,微微挑起嘴角:“你啊,就这张嘴会哄人,剑法怎么不见你精进,平日把功夫都下在磨嘴皮子上了?”
余鱼正要反驳,她师父又道:“不过你说得也没错,你我虽是师徒,却情同母女,是以这些年来,我都把你护在手心里头,不曾让你参与过一丝一毫宫中那些肮脏的事。”
肮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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