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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生刚想松口气,忽然一股罡风扑面而至,仿佛沧澜江无匹的溯浪,将自己掀了好几个跟头,吃了一嘴灰尘。他再起身时,风劲还不止,身后牌楼招牌旌旗啪啪作响,如奏乐鼓。
连绝面上有了几分得意,收了出掌动作,目光和表情又回复到平淡如水的模样:“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怜生自知理亏,哭丧着脸,吐了口尘土,嚷嚷应道:“知道啦。”他拍拍满是尘土的可笑脸颊,又将屁股上的灰尘拍打干净,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白马,再看了一眼连绝,作揖告辞。
等到怜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巷子里,连绝才“噗嗤”一声笑出来,揉揉身后白马的马鬃,说道:“就是一个蠢笨得有些可爱的小子,有什么好怕的。”
大白发出“呜呜”的声音,摇尾乞怜,十分委屈。
……
怜生本就不熟悉回去的路,又跟着大白马跑了一圈,似乎愈发的离客栈远了,他只好边问人边找路,竟不知不觉把半个城池都逛熟悉了。
太阳日上三竿,再下三竿,等怜生回到韵来客栈,已是日头西斜。
客栈里还是没什么生意,掌柜和宋毅已经索性在大厅里摆桌喝开了,见到怜生回来,面上两片醉红的宋毅有些责怪:“你这一天都跑去哪里了。”
怜生耸肩,没有回答,反问道:“小萧回来了吗。”
萧山疾此时恰巧捧着一碗素面从后厅出来,看到怜生,笑道:“我还问先生说要不要出去找你呢,他倒是一点都不关心,说你自己折腾够了会回来。”
怜生问他:“小萧,你后来怎么付钱的?”
萧山疾说道:“付什么钱,那小贩态度那么差,我直接撒腿跑了。”他吸了一口面条,解释说:“我让你先走是怕你拉不下脸做这事,我玄……我学艺的时候老师常说一开始行走江湖最可以不要的就是脸皮。”
怜生的表情有些羞红,他当时想的其实就是逃账,只是怕小萧面上过不去才没有说出来,他在三合镇没跟宋毅学到多少东西,但逃账的本事却学的直追不落。
夜幕降临,烟火升起,又是一个狂欢的夜晚。
怜生用过晚餐,又去看了眼还是没能睡着的侠奇正,喂了后者一碗稀粥,嘱咐他好好休息,叹气着出了房门。
大厅里宋毅醉倒在桌子上,面有醉红,许是几日未开酒瘾,和掌柜的喝上了头,没收住。而方掌柜被方艾扶着往后院去了,萧山疾还在后厅里收拾着碗筷酒瓶。
这大半日已摸清观月楼位置的怜生轻轻打开客栈的大门,出门,再转身悄悄合上。
“怜生……这么晚了呃……要去哪啊。”宋毅突然含糊地说道,分不清是醉话还是梦话。
怜生一惊,再看先生已喝成的这副模样,还是决定不说出来,随便应道:“出去玩玩。”
“早去早回……”醉态百露的宋毅挥了挥手,“不要玩的太疯哦……”
……
连绝站在南墙高台,背倚沧澜江,看着城中升起的第一束烟火,神情有些闲适。
几名黑甲士单膝跪在他身后,看不清面貌,只是肃声说着。
“巡捕房已经出动,二十一处窝点俱在运营,戌时突入必能找到违律铁证。”
“烽火营,神弓营随时待命,公子令下便可入城。”
连绝摇了摇头:“戌时入城即可,不需我再观察。说是十万帮众,其实不过一班乌合之辈,在正规军士面前不堪一击,即使发生冲突,最多十几条人命之后他们就会投降。”
他遥望城中,说道:“精兵入城只是给巡捕房底气,让他们放心办事,所谓流韵城的第一大帮在我大周铁军面前哪敢有什么异动……其实若不是我赶时间,根本无须调动这两营士兵。”
等了一会,连绝突然说道:“侍五、侍六呢?”
身后黑甲士回答道:“五卫、六卫还在徐大人处,一些案情似乎有了新的情况。”
连绝点点头,将卫士散了,独自赏着烟火。
或是烟花盛景不夜天,或是满城灯火照无眠,连绝忽然有了一股面对盛世的豪情,他想起了那个已经过世的伯公曾写下一首颂词,就是写得沧澜江。
兴之所至,她清朗的声音颂道:
雪山饮净渠,家国水流年。
不知沧澜奔东海,此去经何山?
孤欲乘浪追觅,又惧千礁暗屿,湍处逆水难。
将夜起惊涛,不休语长江!
执此舵,扬此帆,过峡关。岂能有恨,沧笙踏歌无须还!
人皆朝生暮死,水难奔流复返,自古无西川。
豪气未尽,背后却有两道身影落下。
那两黑甲士落地后方才察觉似是打扰了主人的雅兴,迅速跪地,不敢言语。
连绝面上有红晕掠过,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有事便说。”
“……是,徐大人一天一夜未眠,将关于渔鼓帮的所有案情重复翻查,发现了一些新的迹象。诸如帮中犯事的客卿,堂主之前的身份,以及帮内贩人一事等等,都与城中另一处府地有着若有若无的关联。”
“……何地。”
“威灵府。”
连绝沉默着,慢慢地,他的眼中有些看不进那些烟火,看不进那些灯笼,看不进满城繁荣。
焰火升空的嘶鸣声听起来有些刺耳,凄凄的夜风也莫名多了几分躁意。
他终于念出那颂词的最后两句:“惟愿水长流,入海忘阑珊。”
即使是不懂诗词歌赋的两侍也觉得公子念词的语气有了些变化。
摇摇头,他厌倦地骂了一句。
“这座肮脏的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