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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们罗同志是最会苦中寻乐的人,她可不像这些古代奴仆一样天生就被灌输了主子是天、要尊敬要畏惧的思想,一盘菜炒好了放在案头,她瞅着四下没人顺手就拈块儿肉吃——古人可不敢这么干,没人看见也不敢。
于是南三西院里最乐呵的人只怕就是罗扇了,天天都能偷着肉吃,天天还有夜宵,所以每天晚上一旦有人来叫吃食,她总是最积极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帮忙的那一个,待厨娘将饭送走,她就能把锅里剩下的偷吃上两口,以填补晚饭吃不饱的遗憾。
久而久之呢,当夜里再有主子叫人来传饭,除了当晚负责轮班的厨娘之外,大家就都不怎么起床帮忙了——因为有罗扇在啊,既然有人爬起来了,那其他人正好乐得不必困乎乎的去掺一手。
好在夜宵通常都做得简单,基本上就是些点心和粥,也花不了太多的功夫,罗扇起来帮着淘淘米也就没别的事儿了。
今晚也不例外地又有上头的人来叫夜宵,罗扇听见有人敲了敲自己房外窗棱,知道是叫她起来帮忙的,便忙忙地穿好衣服蹬上鞋,开门出去直奔伙房。今儿个轮班的是陈家嫂子,很老实的一个人,罗扇帮她淘过几次米,两个人也混得熟了。陈嫂子手脚麻利地把糯米下到锅里,上边搅着锅子,罗扇便在下面烧火,而后盖上锅盖小火慢熬,陈嫂子就到一旁去准备点心。很快置办妥当,取了个食盒,上面放点心下面放粥,陈嫂子拎着就往门外走。
想是走得太急,陈嫂子这两只脚一个没捣腾开就绊在了门槛上,整个人向前一扑,平着就拍在了地上,手上的食盒飞出去,粥也洒了碟儿也摔了,陈嫂子疼得半天起不了身。
罗扇连忙过去搀她,见疼得一脑门冷汗,便替她用袖子擦了:“还好么?伤到哪里了?”
陈嫂子却根本顾不得答她,直急得眼泪都下来了:“这可怎么好!东西都洒了!上头今天催得紧,这——这可怎么好!”
罗扇回头瞅了瞅锅里剩下的粥,凑一凑连半碗都不到,只能重新做,便向陈嫂子道:“嫂子莫急,再重新做就是了,我来烧火,咱们抓紧点时间兴许还来得及……”
“不成了……不成了……”陈嫂子急得直管掉泪,“我的右手方才在地上戳了一下子,如今动不得了……”
罗扇细细瞧了瞧陈嫂子的手,果然肿了两倍粗,忙道:“嫂子你需赶快去找府里郎中看看,千万别是骨折了——我去找别人来替你……”
“不行!不行!”陈嫂子慌忙摇头,“这个月……我已经摔过一次碗了,再被人知道第二次,我怕我……我怕我会被赶出去的……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小扇儿,嫂子求你了,千万别将此事说出去!”
罗扇一听这事儿还挺麻烦,这府里的人有多么冷血她可是见识过的,所以为了陈嫂子好,此事确实不能让别人知道。歪头想了一想,道:“那嫂子你再坚持一下,你告诉我这粥怎么煮,我来动手。”
“不成了……”陈嫂子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方才那已是最后一点糯米,明儿要去库房领的,今晚再也没了……”
眼见着陈嫂子已是慌得六神无主,只管在那里掉泪,罗扇索性放弃同她交流,几步走到墙边架子旁,踮着脚尖去看那些坛坛罐罐里都还有什么食材剩下。翻了几个罐子,心里已经有了数,便把锅里剩下的那点糯米粥倒进碗里,刷了锅,重新烧上水,然后从那些罐子里分别取了红枣、粳米、小米、赤豆和莲心出来洗净。
一时锅中水烧开,把这些东西放进去,再从一只大葫芦里往锅中倒入牛奶,旺火煮沸,再改成中火熬开。罗扇又从水果筐子里拿了一个苹果两只香蕉,苹果洗净切块,香蕉去皮切段儿,待锅中粥煮沸之后把这两样也加进去搅和拌匀,再煮至滚沸,离火。
一道鲜奶水果粥就完成了。
好在点心还有剩,罗扇把食盒从地上捡起,仔细擦干净,重新盛上点心和粥,递给陈嫂子:“嫂子,按规矩我是不能进内宅的,所以还是得您自个儿忍忍痛亲自去跑这一趟,先把差交了再说罢。”
陈嫂子一直怔怔地看着罗扇如此这般,往粥里放牛奶和水果,这种吃法她可是闻所未闻,不由狐疑地瞟了罗扇一眼,见罗扇笑嘻嘻地看着她道:“嫂子,怎么着也是这样了,你不去送可能捱骂,去送也可能捱骂,送总比不送强,赶快去罢,回来还得看你的伤呢。”
陈嫂子也是没了别的办法,只好愁眉苦脸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将食盒拎了,哀声叹气地跨出门去。罗扇把地上的碎碗扫了,混在泔水缸里,明儿别人拿走倒掉了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事掩过去,那些掉在地上脏了的点心,罗扇一一捡起来吹干净,寻了块油纸包好,悄悄回去房中藏到枕头下面,而后又折回伙房,该收拾的收拾了,坐在那里等陈嫂子回来,顺便把那碗剩下的糯米粥干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