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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涌点头,作为霸主,向其他战乱国家派遣维和部队,从而引导战事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捞些好处,两千年后的美国也与项羽心有戚戚焉。再想,继续说:“而如果项王在一月之内不动兵戈,那么燕齐,尤其是齐国,可以借机平息内乱,齐国一旦保存实力,便会成为反项的主力。齐乃大国,项王在那时再想平齐,必须举倾国之兵,大动干戈,而那时对项王有不满的诸王,便可群起合纵,反攻项王!”刘涌终于感到和自己已知的历史衔接起来了。
他所说的,也便是历史真实上演了的情形:齐国得以在没有被项羽干预的环境中合并三齐,统一的齐国正式举起反项大旗。之后齐国资助彭越,使其占据旧魏之地而反,又资助赵国,使其攻击分走了赵国土地的常山王,齐国俨然成了反项的盟主。至于刘邦反出汉中,却只是齐国造反之后的事情,但刘邦出汉中直接造成了项羽陷入东西两线作战的危境,迫使项羽不得不亲自提师出征,自此乱了阵脚。
诸王从此之后纷纷扰攘,再不唯西楚马首是瞻。
刘涌明白了,项羽分封后的第一个敌人,竟然是且只是齐国。后人虽然多认为刘邦反出汉中决定了项羽的失败,但如此说来,关键处却在齐国而非刘邦。如果项羽在北方齐、赵两国刚一乱起来的时候就参与平乱,哪怕灭不了齐赵,也足以使齐赵不得统一,甚至借机分立更多的王,北方诸国愈发小国寡民,北方不说平靖,至少短期内无忧。那么即便刘邦反出汉中打出关外,项羽也不必顾忌东西两线困境,可以尽力西向攻汉。事实上,如果没有齐国率先造反勾连诸侯,刘邦会不会选择反出汉中,都恐怕要存疑!
历史上首事者往往无果,刘邦一生两次造反,都很懂得慢半步的道理。
正如张良所言,在项羽这环环相扣的分封大局中,死穴不在他挑起北方之乱——诸王本就纷乱;也不在刘邦反出汉中——只有刘邦的话,也不足以构成致命威胁。死穴却在于,项羽未能真正安照自己拟定的计划,一环一环走下去!
然而导致项羽没有按照自己的分封计划走下去的人,难道正是被禁锢在彭城寸步不能行的熊心吗?刘涌大感事态诡异,高手对弈,果然精微之极。
张良点头:“赵国久历战火,国破民疲,自不足为项王虑,但齐国自秦乱以来,其实一直没有经历什么大的战争,一直休养生息,国内富庶,兵丁众多,而又几乎没有派兵随项王西征,旧齐军力充沛,项王封立的济北王、齐王军力均不足,若真要与旧齐对战,旧齐的胜算自然更大。如果项王此时不派兵助新王攻齐,一个月时间,足够旧齐打败两位新王了。齐国若立,大敌树起,项王定都彭城的劣势便彰显无疑,地处中央,毫无纵深。从此之后,项王怕是真的才会手忙脚乱!”
提到济北王,刘涌想到在酒楼遇到的孙安父女,他们便是博阳人,博阳正是被项羽封为济北王的田安的都城,如此说来,他们的家乡也马上要陷入战火之中了。
摇头叹道:“原来义帝的打算竟是这样!如果诸王都起了反项之心,那么民心可用,势必要重聚于义帝之下,则义帝可再兴矣!”虽然知道熊心后来也没有能真正作到反项盟主,但心中却也不免有了些被利用的不快:听熊心的言辞,他原本以为熊心真的已经无心再争胜负,一心只为儿女臣下打算了,却原来他胸中仍藏着这样的大报负!
张良摇头道:“大人此言差矣,义帝愿为此计,便是已将自身置于死地,乃是愿以死扼制项王而已!拳拳诚心,令人感佩!”
刘涌讶然,此语又是他无法理解的了。
张良继道:“若项王计谋无碍,得霸天下,生杀快意,坐享荣华,义帝尚能有一丝活路,项王或许真的会有一天放义帝去郴县,混个平安老死。但如果天下汹汹,项王必不能容义帝存活!”
刘涌一怔。
张良说:“如今天下未定,而又未爆发,一切都在发展之中,项王因而执义帝于城中,可以避免诸王以义帝为号起兵反项。但如果诸王势大,一旦有一天项王需提师远征,要知道义帝并非无为君主,有之前武信君死后义帝趁机执政的前车之鉴,项王必然不敢自己冒石矢于前线,却留义帝于彭城;那么放义帝于江湖之中呢?纵虎归山,对项王来说自然更危险,故而彼时,项王必杀义帝!”
刘涌脑中轰然一响,张良的推测洞察人心,也与史实符节相合,不得不信服。同时想起熊心对他说的“此节事关重大,将决定整个天下的命运。如果可以做到,孤死可瞑目!”等等话语,明白自己刚才真的误解这位老人了。
后人时常认为项羽杀熊心是一大政治败笔,徒给刘邦纠合诸侯、出关伐项提供了政治借口,想不通项羽为何要这么做,甚至因此而猜测出各种版本,以致于刘邦阴谋杀熊心,共敖阴谋杀熊心等等古怪揣测满天飞。但若如张良之言,后人的猜测果然都错了,司马迁的记述无差。在那时的情况下,项羽不但有充足的必要杀熊心,而且杀熊心对项羽来说,确实利大于害。
张良继道:“义帝既然决心执行此计,定是已将自己安危置诸脑后,哪里还会奢望再兴?何况此计只会安天下,不会乱天下,此计即便真的得以施行,天下之治乱,仍旧端在项王一念之间。”
刘涌再讶,看向张良。
张良点头:“项王若无秦皇之霸图,不再行如杀韩王这等虐事,齐国合并则允其合并,赵国统一则听其统一,项王不动,也一定无人敢来侵略项王,天下诸国势力均衡,仍可太平,只是彼时之天下,方为天下人之天下,而非项王之天下了。但若项王一力用强,仍旧不放弃其霸业,东伐西讨,陷万民于战火,则必然也将使自己陷入天下共击之的境地。故而义帝此举,其心在扼项王,而非灭项王,义帝苦心,良诚能感之!”
张良继而道:“项王分封一出,良确也时时揣摩。只是如何破此分封强干弱末之术,扼制项王之私志,使其不敢重走暴秦老路,而又能不主动挑起战乱,却是一直纷乱无处着眼,义帝所提出的这个问题,倒是一下子点醒了我。然而如此一想,终于提纲挈领,一通百通。”张良摇了摇头:“义帝果然是长者,目光老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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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香已经又燃去一半,夜色已深,室内也不似先前那么燥热了。
刘涌拜服,叩首道:“人道英雄所见略同,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先生只因一句问话,便能对义帝如此知心,卑职实在敬服,然而在卑职看来,这既是项王计划中的事情,再想改变实在难上加难,先生对义帝所图既然已经了然于胸,那么也一定有妙计可行!卑职俯首待听!”
张良稍稍迷惑。刘涌言语中颇多后世词汇,“所见略同”一说直到清代才固定为成语,张良听来自然很新鲜,好在不难理解,会意后点头:“这件事自然很难,但也并非无可着落处,在下问大人,如果要改变一个男人既定的想法,可从何处着手?”
刘涌哑然,张良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原题目的同义反复,等于没说。决定人想法的因素浩如烟海,真要想起来,还不是无处着手?正要自认愚钝,请张良别再卖关子,却突然注意到张良说了“男人”二字。
刘涌嘿然一笑,胡口试道:“作生意中有一句话:‘见商谈油水,见官见夫人’,要变动一个男人的想法,莫如从他家女人身上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