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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萍小小年纪,已经知道为娘分忧解愁,没有一点闲功夫。爸爸牺牲不久,奶奶思儿心切,一场大病,也离开了人间,高墙大院里只剩惠萍娘俩,空荡荡的。娘推磨时,她和娘一人抱一个磨担,一则减轻娘的压力,二则陪娘说说话。水缸里没水,她就和娘从故里河畔的水泉里抬回清水。每次抬水,娘总要把水桶偏向自己一侧,惠萍趁她娘不注意,躬着身子,让水桶慢慢滑向自己一侧。早晨,男人们耕地,惠萍赤着脚片,跟在大人身后拾桄沟里的苦苣幼芽连同被耕断的苦苣根,长出地面的苦苣早被人铲了。下午,她走过木板桥,去牡丹嘴的山地里铲猪草,南山阴湿,猪草多一些。白天忙是忙了些,还算好过,最不好过的要数夜晚。堡院内阴森森的,寂静得有点怕人,稍微一个响动都会把她从睡梦中惊醒。惠萍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娘俩夜战黄鼬了。狼和狐狸个头大,面对堡墙只是干着急没方子。黄鼬体态小巧,只要头能进去的空间,身子就能进去,尖爪子攀着堡墙上的椽棱,蹭蹭几下就攀上堡墙。黄鼬第一次光顾世昌堡时,惠萍娘儿俩不敢走出睡房,叼了一只下蛋鸡,尝到甜头后频频来犯。晓梅听人说来犯者是黄鼬,不再害怕,掂起门棍与黄鼬周旋。这黄鼬好像知道她是个女的,并不把她放在眼里,窜出这间房的窗子又从另一间房的哨眼里钻进去。晓梅只好喊女儿帮忙,娘儿俩分头夹击,黄鼬才跳上供人上下行走堡墙的台阶,依依不舍地离去。人说没娘娃苦,哪知道没爸的娃日子也不好过!娘是温暖爸是靠山,二者缺一不可!如果爸爸在世,娘俩何至于操这个心呢!
看到三个和自己同年出生的男孩子都进了学堂,惠萍也动了心,晓梅何尝没有动心?她想的是女儿已是有主的人了,应该和牛国鼎商量以后再说。自从和牛国鼎家指腹为婚以后,李晓梅两口子就把国鼎夫妻当成亲家,孩子出生后,又把牛岁旺当成女婿。国鼎两口子也是亲家长亲家短的。虽说只是一个口头约定,但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红口白牙说出口了,迟早都是牛家的人。像这样早订亲的人,女孩的衣服、针工钱都是由男方供给的,年头节下不拘多少,还得给女孩几个压岁钱。国鼎家从来没有这个意思,空头人情话也不曾说过。现在的人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不给也就罢了,娘儿俩吃不了多少,花费也不多;国鼎家人口多,花销大,晓梅不计较这些。炳武去世后,她更看重这门亲事。自己是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有心操不到地方上。牛国鼎是个老实忠厚人,看在儿女亲家的份上,也是个靠手!可是,牛国鼎将自己的儿子领进了校门,却闭口不提惠萍上学的事。
就在晓梅举棋不定时,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人——王文贵却在牵挂着惠萍上学的事。一天放晚学时,王老师留下致祥、岁旺、建社他们三个:“你们松柏峪马年出生了四匹马。只来了三匹,还差一匹呢,谁做她的工作?”
“岁旺是惠萍的女婿,他去最合适。”俞建社看着牛岁旺,牛岁旺却把头勾得低低的,不敢和老师的目光相遇。就是因为牛俞两家指腹为婚的事,庄上的孩子编了儿歌取笑他:
岁旺子,
惠萍子,
两人一起胡成子!
惠萍子,
岁旺子,
两人一起垛垛子!
上学后,这首儿歌又传进学校。岁旺和惠萍路头路尾相遇,正面瞅都不敢瞅她一眼,别说动员她上学了。
“哪你去怎么样?”王老师看着俞建社。
建社笑着朝致祥挤挤眼,“惠萍娘是致祥的干娘,他去比我合适。”
“俞致祥,你去行吗?”王老师又看着俞致祥。
俞致祥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在想:爸爸没有陪我报名,我都有点短精神。惠萍的爸爸不在人世了,名都没来报,她一定比我还要短精神。他敲开了世昌堡大门,“干娘,王老师要我来动员惠萍上学!”
晓梅心头一热,“王老师知道惠萍?”
“知道。他还说,他要把松柏峪的四匹马,都牵进学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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