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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太后既然没有意见,皇帝司马聃便大笔一挥,在中书省呈上来的草案上龙飞凤舞写下一个准字,又让内史令张籍取出传国玉玺落印,然后退还给尚书省礼部遵诏执行。
半月后的朝会,几十年间建康太极殿中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整肃。
大司马大将军、台阁首辅桓温着黑纱玄服,悬紫绶,领衔四品以上京官鱼贯而入。
包括桓温在内,七位阁臣一水儿外罩黑纱,居大殿左侧首排入座,阁臣身后为尚书省六部官员;御史中丞顾悦和大理寺卿蔡邵,以及中书令刘琰、侍中桓冲居右侧首排,他们身后为御史兰台、大理寺和中书、门下两省的官员。
刘霄一身朱红袍服,罩黑纱,以正三品的官秩悬青绶,那张年轻俊朗的面容在一帮三品以上高官当中相当惹人注目。
今日的朝会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因为北伐收复关中因功叙赏。
因事关阁臣本身,怎么个赏赐法皇帝事先并未交由台阁商讨。草案台阁当然提过,至于允不允,不允的话又如何改,皇帝随后没有另行与台阁通过气。
不过总有人预先知晓了内情,比如台阁首辅桓温,台阁次辅褚歆,比如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刘霄。
诏下:改封大司马大将军桓温为郡公,赐国号宋,封地河东郡,食邑万户;封兵部尚书谢朗为郡侯,赐国号汉,封地安定郡,食邑五千户。
这一消息不久传遍建康城中市井街头,百姓们皆以为桓温和刘霄两个众望所归,同时无不暗中咂舌,只道桓谢两家势大,天下大族莫与之争。
可事实果真如此么?眼下桓谢两家势大不假,当真就无人与之相争?
消息传到京口时,徐兖刺史郗愔心里头一股无名怒火中烧。
朝廷,竟然撇开他任了谯王司马恬为刑部尚书,虽三品之官,和一州刺史相比差的太远,但回过头来说,按照新颁的官秩,放眼大晋朱袍者又有几人?
这还并非郗愔感到最为火大的事情。
据传闻,桓温原来所掌控的荆州、江州和豫州,以及新近收复的关中,还有原本王述治下的扬州,已经着手废除刺史一职,州设州牧,郡设太守,在地方上还政于州牧、太守,不再授予文官都督军事之权。
并且,还听说台阁最近又有新的动议,要迁桓温二弟、新野太守桓豁为征东将军,驻洛阳,署理长安以东的洛阳、河东郡也就是现在的宋国,以及豫州等地军事。
再迁谢安的六弟,会稽郡太守谢石为征西将军,驻扶风郡,署理长安以西的秦州、雍州军事。
还打算把颍川太守毛穆之放在安东将军的位置上,驻襄阳郡,镇守荆州一地。
“桓谢两家,又开始新一轮的分食以自肥呀!”,徐州别驾殷涓说起话来满脸的忧虑。
“让他们分!”,郗愔咬牙切齿道,“天下之大,桓谢两家分得完吗?不说还有梁州、宁州、扬州,就是我郗家治下的青幽徐兖,看他如何来分?”。
“郗公,我看朝廷如今以桓温为首,上下沆瀣一气,大州者如荆、扬、江、豫,皆在所谓的更化改制中渐行渐远。这叫分而治之,瓦解蚕食呀!”,殷涓分外担心郗愔看不清楚中枢那帮心怀叵测之辈的险恶用心,便痛心疾首提醒道。
“逼急了,老夫北投燕国!”,郗愔满不在乎道。
殷涓一愣,他未曾料到郗愔还有这样的念头,想想昔日殷家在其父殷浩手中名望天下,虽然眼下荣光不再,但万不可辱没了门楣祖宗,于是暗忖片刻后劝道:“郗公,有所为有所不为,当初乃父文成公以忠于大晋为人所称道,岂可行此不忠不孝之事?”。
郗愔愕然,随后故作轻松笑道:“某说笑耳!哪里会当真身侍胡狗。说到底,还是不想桓温老贼和那姓谢的走狗逼人太甚!”。
“智者以巧胜,郗公,其实我们不一定要一味的被动挨打”,殷涓道。
“殷别驾,我就知道你有妙法?为何不早说?”,郗愔多看了殷涓两眼后说道。
“彼时情况未明,说之无用”,殷涓答道。
郗愔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别驾一向行事稳妥,颇有乃父之风,所以我引你为心腹。快说吧,莫要再打哑谜了”。
说殷涓颇有他父亲殷浩之风,这句话不知是在褒扬他还是在讥讽他。
终年凌空以手书“咄咄怪事”的笑谈天下闻名,想必郗愔着急打听殷涓的妙法,倒把这桩往事忘得一干二净。
郗愔可以忘记,殷涓却不能忘。他听罢郗愔似是而非的称赞不由得面皮一红,心中原本生出几分不忿,但是大事当头,家仇未报,昔日以北伐失败为由参倒父亲的桓温如今已位居人臣,屹立潮头风光无限,是可忍孰不可忍?
“郗公,陛下和太后,甚至桓温老贼都被那姓谢的灌了**汤,决意推行什么更化改制。照如今的趋向来看,不过蝇营狗苟借更化改制的名头谋一己之私。然大势已成,不可抗拒,逆潮流而动者,称不上明智”,殷涓咬了咬牙关,收敛心神说道。
“不错,若非情非得已,我怎会看不清大势逆流而动?”,郗愔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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