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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鼓进军,鸣金收兵,列阵而战,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大体如此。
所谓军队,其实不过是很多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所谓战争,其实不过是很多很多的人聚集在一起群殴。
一般情况下,在双方人都不算很多的情况下,双方拼的是体力和勇气。
二般情况下,在双方人稍微多一点的情况下,双方拼的是数量和质量。
三般情况下,在双方人都很多很多的情况下,双方拼的是秩序和纪律。[]北唐29
冷兵器战争,战斗小组散兵线神马都是浮云,阵列才是王道。原因很简单,在没有军校没有总参没有足够数量高素质军官的情况下,部队的指挥层级似繁实简,任何一支部队都不可能将比较有水平的军事人才配备到什伍一级,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可以编为四个军二十个指挥,如果能够拥有十个“粗通兵略”的指挥级军官,这支军队在战场上就基本能够做到所向披靡。这里所谓的“粗通兵略”指的是能够在战时有效地控制部队——即编制内的五百人。
一般来讲,能够控制住这五百人在战场上脸始终朝向一个统一的方向,这个指挥就算做得合格,兵也算『操』练得不错;如果能够控制这五百人保持统一步调前进,这个指挥就算是十分优秀的军事人才,能够控制这五百人遵守命令同进同退,这个指挥就堪称“能军者”,能够控制这五百人在四个方向上迅速改变方向进行机动,这个指挥就具备名将的潜质。
事实上,很少有一支军队当中会拥有这么多的好军官。冷兵器时代,衡量一支军队是否强大,军队的总人数参考价值不大,而军队中所谓“勇将”的数量却绝对是重要参考标准。以初唐虎牢关之战为例,李世民所率领的玄甲军最大兵力不超过三千五百人,窦建德却拥有超过十万以上的大军,但是李世民军中却拥有尉迟敬德、秦叔宝、程知节、罗士信、侯君集、李道玄、翟长孙等十余名指挥节度能力均十分优秀的“猛将”,本身兵力少机动『性』强,再加上指挥系统强悍有力,虽然人数不多,却始终占据着战场上的主动权,从头到尾压着窦军打。反观窦建德方面,虽然兵力雄厚,但是因为起兵仓促,部队扩充发展的又太快,始终未能积累起一批军事素质较高作战经验丰富的军官团队,因而十万大军在他手中非但不是资源,反而变成了累赘,指挥调动不灵,一道军令从发出到传达到基层半天时间都未必够用,如此大军,被唐军秒杀也实在是情理中事。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对将领个人的指挥能力是极大的考验,一般而言,一个将领能够指挥一千到两千兵力便足以号称勇将,兵上一万,仍能够指挥自如,那已经是战略级别的人才。当年韩信称刘邦“能军十万”,这对刘邦已经是极高的评价,能指挥十万部队作战,所谓“绝世名将”不过如此。兵力越多,指挥层级越多,信息传达越慢,反应速度越迟缓,要将数万人攥成拳头形成战斗力,想想容易,真正做起来难比登天。
因此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列阵规制一般由地形条件和兵力多寡决定,战图上花样虽多,战时能够适用的却寥寥无几,一般以雁行阵和菱阵居多。兵少将寡,多选雁行阵,分左中右三军;兵多将盛,则选菱阵,分前左中右后五军,主帅目力所及,要能够将己方全军大体动态尽收眼底,这才方便进行指挥调度。一旦分兵,偏师游离于主帅视线范围之外,指挥权就完全委托给偏师将领,主帅不为遥制。
周汉交兵,汉军兵力两万六千人,分列五军,周军兵力一万六千人,分列三军,双方列阵宽度大体相当,汉军在厚度上略优于周军。周军方面柴荣坐镇中军,赵匡胤率领两都御前牙兵护卫在侧,中军都指挥使由张永德兼领,副都指挥使是晋州团练使史彦超,左军都指挥使由李重进担任,副都指挥使是行营马军都指挥使白重赞;右军都指挥使由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担任,副都指挥使是侍卫步军都指挥使何徽。大营方面由曹彬这个皇亲国戚以权后军都指挥使名义坐镇,行营都监向训带着一个指挥的殿前牙兵守在巴公原南部,负责斩杀临阵拖逃的士卒。
汉军方面,汉主刘旻率领一万精兵自居中军,以殿前侍卫亲军都指挥使白从晖为中军都指挥使,以殿前控鹤都指挥使郝贵超为中军副都指挥使,前军五千人,以黄泽关招讨使李存环为前军都指挥使,以侍卫马军都指挥使薛继恩为副都指挥使,左军六千人,以殿前马步军都指挥使张元徽为左军都指挥使,以侍卫步军都指挥使何继元为副都指挥使,后军五千人,以兵部侍郎行营都监段常为后军都指挥使,以殿前侍卫都指挥使蔚进为副都指挥使。
汉军的右军,赫然是三千骑契丹兵,由大辽云中道政事令、兵马都部署耶律敌禄亲自领军。
汉军的阵地上,中军位置,赫然竖起了一座高台,刘旻身着细甲,高踞台上,对面的周军虚实几乎一目了然。
台边上一阵吱呀呀响动,却是枢密直学士王得中爬了上了。
“主上,风向不利,不如明日再战!”王得中一躬之后,急切地道。
刘旻斜眼望了一眼台角的旗子,果然一耸一耸有向西北方向飘动的迹象,不过并不明显,旗角绝大多数时候还是耷拉着。
“不妨事,微风而已,不必大惊小怪!”刘旻有些责怪地望着王得中一眼,这个愣头青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了,被台下的士卒听了去,难免有些影响军心。
王得中的表情严肃:“主上,契丹人有古怪,风向又不利我军,今日交兵,胜算不大!”
“契丹人有何古怪?”刘旻此刻却顾不上风向的事了,也顾不得责怪王得中声音太大,契丹人若是不稳,汉军最大的倚仗便不存在,自然要先问个明白。
王得中苦笑:“契丹人昨夜人喊马嘶,折腾了整整一夜,今日却只出了三千兵马,此事古怪!”
刘旻松了一口气,皱起眉头道:“你是朝廷大臣,两军阵前,还是要稳重,莫要大惊小怪。契丹人出兵便好,本也没指望他们真个上前拼命,三万铁骑压在这里,便是压在柴家小儿头上的一座大山,上阵三千人还是五千人,又有甚么打紧?”
王得中还要劝谏,刘旻却伸手止住了他:“卿家一片赤诚,朕心中知详,大战在即,军事要紧,其他的事情,战后再议!”
王得中无奈,只得诺诺退下。[]北唐29
刘旻虽然不以为然,心中却也有些不托底,汉辽联军虽然兵多势大,然则相互不同统属,刘旻虽然贵为天子,却指挥不了辽军,耶律敌禄是辽臣,自然也没有节度汉军的道理——刘旻也不容他来节度,大战在即,双方连进退号令都未曾统一过。刘旻虽然年老,毕竟是经过战阵的,深知此事麻烦。
他沉『吟』了片刻,唤过翰林学士卫融道:“你去通报耶律元帅,今日交兵,上国大军只管为汉军观敌料阵,看我大破那粜米小儿,些许周贼,还不劳上国名将动手!”
周军方面,赵匡胤不由得冷冷笑了一声。
王政忠有些纳罕,轻声问道:“汉军有不妥么?”
“你看那些旗号——”赵匡胤努了努嘴。
王政忠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端的来,问道:“旗号怎么了?”
赵匡胤抿了抿嘴唇,扫了跨坐马上一身铁甲的皇帝一眼,轻声道:“李存环和张元徽都是能打硬仗的,薛继恩和何继元都是北汉主的外甥,听说近日过继给了刘承均做养子,将这两个黄口小儿安置在李张之下,不用问是做监军的。白从晖老了,郝贵超勇而无略,蔚进虽然也称知军,顶头上司段常却是文官,北汉中军和后军,均不足虑,唯一能打的前军和左军,还派了两个外戚假子去掣肘,刘崇老了……”
王政忠听得似懂非懂,半晌道:“不是还有契丹虏兵么?”
“契丹兵虽能战,奈何刘崇却指挥不动……”赵匡胤冷冷一笑。
“就算虏兵不动,摆在那里,终归有些咯牙!”王政忠咧了咧嘴。
“号令不一,便是没有号令——”这次答话的,却是坐在马上的天子柴荣。
王政忠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
柴荣没有看王政忠,目光越过无数顶头盔望向东面。
……
“嘶——”陈抟咧着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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