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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平日见人三分笑的肖安然却亦是面如寒冰冷冷盯着自己的妹妹,肖欣然满眼是泪却倔强的不让自己哭出来,“哥哥,你知道我的脾气,你要是进去,我就死给你看,你看的住我一时,看不了我一世”。

肖安然终究是软了心肠,柔声哄道,“好妹妹,我只进去看一眼,包的严实些不会出事的”。

肖欣然死命摇着头,“哥哥你不要逼我”。

肖安然苦笑,到底是谁逼谁?

“哥哥,祖母从未到云家提过亲,云姐姐是生是死都跟哥哥没有干系,哥哥此时进去只会给云姐姐惹来私交外男的骂名”。

肖安然闻言眸色更暗,当初祖母听说司家撤了婚约,忙使人打听,却是说云端命硬克夫,司缬刚和她议亲便血光之灾不断,他听了这个消息还暗暗高兴,不想祖母却信了那什么命硬克夫之说,任他怎么说也不肯去云家提亲,见他说的急了,还怀疑起云端使了狐媚手段,连肖欣然也不许往云府去了。

“哥哥,我已经遣了最好的大夫去看云姐姐,哥哥进去什么都不能做,徒让我和祖母担心,又是何苦?”

肖安然嘴里发苦,他是什么都不能做,可是不瞧上一眼他又怎能安心,日后说起,他又何颜面对于她?

“哥哥,你是护国公府唯一的希望,欣然不懂什么大义,只知道哥哥若是有个不好,祖母和欣然都活不了了。哥哥若是执意,欣然,欣然……”

“欣然——”肖安然伸手抚上她又细又软的乌发,一如之前无数个岁月,他们兄妹相互打气时的模样,只此时的笑容却苦涩如加了黄连的药汁,“我不进去了,别伤心了”。

肖欣然眼中闪过惊喜,转瞬却是黯然,“哥哥放心。云姐姐那么好的人。肯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是哥哥混账,反倒让你为我担心”。

肖欣然笑了笑,没有接话,肖安然叹气。“你也不小了。我冷眼瞧着。江都指挥使虽过于耿直,却是个体贴的——”

“哥哥!”肖欣然打断他,苍白的小脸上毫无女儿家该有的羞涩。“那样的人,我护国公府配不上”。

她说的不是她配不上,而是护国公府配不上,是的,配不上,一等国公府的嫡长女却配不上毫无根基的江家,他的妹妹这么好,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肖安然心中剧痛,收回手漠然开口,“我们回府,祖母该等急了”。

如他,又有什么何任性的权利,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云家的天花事件经过朝廷的妥善安排和抚远将军府的不动如山,虽然传的沸沸扬扬却没有造成什么恐慌,不久又被凤七王爷即将去江南就蕃的消息压下,就在这时夏尚书家的江南第一美人重病卧床高烧不退,一石激起千层浪。

云家因为声名不显,靠山没有,造成的影响自然小,可有个隐隐是仕林带头大哥的父亲,自己又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称的夏蝶衣就不同了,一时之间人人自危,谁谁又高烧了的流言层出不穷,京兆尹愁的头发都白了半头,身为流言的目标,未朝华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不是昔日威名在身,估计走到哪就得被臭鸡蛋砸到哪。

程蝶衣传出生病消息的第二天,未朝华受诏入宫,回府时已是暮色四合,苏云湘亲自服侍他净面洗漱,等二人坐到饭桌前才担忧开口,“太后娘娘有没有说要怎么办?”

“说了,只是法子太过狠辣,不到最后一步,我不想那么做,太后娘娘,也不想”。

苏云湘心中一突,不敢追问具体是什么狠辣法子,帮他盛了碗汤,“车到山前必有路,夫君也不用太过心焦,那程蝶衣只是发烧,我每年都要烧个几回,没见哪一年烧着烧着就烧成天花的”。

未朝华一笑,“太后娘娘也是这般说,你们姐妹倒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说话的口气都差不多”。

苏云湘也笑了,“我可不敢跟太后娘娘比,三叔常说十个苏云湘也比不上一个苏凰歌聪明”。

未朝华正要说话,管家匆忙跑了进来,“将军,云五姑娘求见”。

苏云湘腾地站了起来,“云端?”

“是,”管家年纪大了,身材也走形了,走的快了,喘的厉害,“云五姑娘说她有法子,请将军一定见她一面”。

苏云湘急道,“云端怎么样了?”

“没,没看清楚”。

未朝华起身扶着苏云湘坐下,“别急,我去看看”。

苏云湘拉住他衣袖,“夫君,云端与我从小相交,虽然有些跳脱,但绝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多半是真的有办法的”。

未朝华点头,“放心,我自有道理,你继续吃”。

云端站在抚远将军府前一棵洋槐树下,周身裹的严严实实,见了未朝华俯身一礼,掀起幕篱,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将军莫怕,云端没染上天花”。

未朝华失笑,“你从哪里看出我怕的?”

云端也笑了,“说的是,你若是怕又怎会来见我?此次云家遭飞来横祸,无端连累了将军,云端歉意万分”。

“你不必道歉,这件事不管起因如何,都是冲着未某来的,与你无关”。

云端又福了福,“云端略通歧黄之术,这次误打误撞寻到预防天花感染之法,只是方式有点匪夷所思,特来求助将军”。

未朝华挑眉,“来人,去请未合”。

云端笑容微涩,“多谢将军愿意相信云端”。

未朝华不置可否,两人默默站了一会。未合到了,云端仔细将种痘之法说了一遍,未合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我从未听说过此法”。

“口说无凭,云端虽在闺中,也听说过神医灰鹫之名,未神医不会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吧?”

未合肃着脸,“你想给谁试?”

“夏蝶衣,种痘之法,其实只能预防天花。而不能治愈天花。云府第一个人被发现患了天花后,我就给自己种了痘,一连烧了七天,如今烧退了就永远不会感染上天花。在此期间我也做过一些措施。不让天花蔓延。按理说不会传出云府之外,更不会第一个就传到深闺之中的夏蝶衣,我们不妨赌一赌是有心人在利用这件事生事。夏蝶衣并未染上天花”。

未合转头看向未朝华,未朝华点头,“你随云五姑娘去一趟夏府,夏尚书明理,即便云五姑娘没治好她,夏尚书也不会怪罪”。

“可是——”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再恶化一些又何妨,现在总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了”。

云端一抱拳,弯月般的双眼神采焕发,“有气魄!所谓不破不立,事情恶化到不能再恶化的地步,自然就会慢慢好转”。

未朝华点点头,转身走了,未合抱拳,“倒是未某拘泥了,云五姑娘,请”。

夏蝶衣病了后,夏子言求皇帝赐了个太医,皇帝陛下很够意思,命该太医治不好夏蝶衣不准回宫,可那太医却束手无策,别的大夫根本不敢上门,夏家人无法,只好将夏蝶衣的小院隔离开来,不许人出入,只每天派个老妈子去送些日用品进去,未合一来,夏家人高兴的恨不得抱着他的大腿哭,泪眼朦胧间根本没发现未合身边的小厮是个姑娘家,更没发现这个姑娘家是近来传的沸沸扬扬的云五姑娘。

一家人眼泪汪汪好不容易将未合望了出来,都围上前问了起来,未合简单道,“七天后夏姑娘若是好了就无碍,我留下我的药童照应”。

未合说完潇洒离去,剩下夏家人继续愁云惨雾。

好不容易熬过了七天,未合一大早就到了夏家,刚踏进夏蝶衣的闺房便见云端立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夏蝶衣笑的温柔而舒心,未合突然就觉得那笑容似一汪温泉脉脉流进自己心中,未合皱眉捂住心口,暖暖的,很奇怪的感觉……

“你来了,”云端回头一笑,“你来帮她看看,应该没有大碍了”。

未合无端觉得慌乱,别过目光,强自镇定走到床前搭上夏蝶衣手腕。

“怎么样了?”

未合这才发觉自己走神了,咳了咳,凝神静气,半晌方放下夏蝶衣手腕,“无碍了,只是有些体虚,我开个方子,将养一段时日就好”。

云端笑了起来,弯月般的双眸眯成一条缝,未合心头忽地就划过一句“美人微笑转星眸,月华羞——”

“你发什么呆?我们回去跟抚远将军复命罢?”

天花事件告一段落,抚远将军未朝华与灰鹫未合之名传遍大宋,真正的功臣却悲催无比的被云府剩下的人扫把星灾星的骂的狗血淋头,云端前世在家中千娇百宠,到头来却没得个善终,穿越后大彻大悟,估摸着人一辈子的福气就那么多,用完了也就没有了,如今她受些苦,以后约莫就能享福了,抱着这种阿q思想,云端默默无言的苦中作乐。

而另一边却有人开始忆苦思甜,详细又详尽的叙述如今的大凤实在不堪再起兵戈,苏凰歌默然半晌,淡定开口,“夏尚书所言有理”。

夏子言一喜,“太后英明”。

“可狼盗都嚣张到杀我大凤官员了,哀家再置之不理,岂不是让百官子民寒心?”

夏子言,“……”

其实狼盗更嚣张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这次不过是杀了个七品县令,大家都难得糊涂一次,不就过去了吗?

江沅出列,“狼盗为祸,不除不足以振国威,不过夏尚书所言亦是有理,臣以为不如招降”。

立马有官员反唇相讥,“江右相说的轻松,难道江右相肯亲自出马去招降狼盗?”

“山西秀水高士钟会在山西一带声望极高,臣以为不如遣使臣劝说钟会前去招降狼盗。必然事半功倍”。

苏凰歌,“……”

江沅你果然是个人才,某果然没看错人啊!

未朝华嘴角一抽,出列行礼,“江右相所言有理,但狼盗匪性难除,不如由臣行军山西震慑,再请使臣劝说钟会”。

夏子言急切上前两步,“太后明鉴,大军一动。劳民伤财。不可”。

“哀家将十万凤羽军养在京城西郊就不是浪费粮食了?”

未朝华,“……”

太后娘娘,请注意,凤羽军的总瓢把子还在现场!

“谢风知”。

谢风知出列。“据臣所知。山西民生凋敝。田亩十有五荒,太后欲驻兵山西倒是个好法子,十万凤羽军只需半月便可将所有农田下种。这个时候,正好赶着种下晚水稻”。

未朝华怒,“谢大人如此关心种地播种的事,怎的不去户部?”

“抚远将军此言有理,户部尚书之位尚空,不知谢卿有无兴趣?”

未朝华,“……”

好吧,他闭嘴。

谢风知跪了下去,“臣谢太后恩典,御史台已然肃清,臣荐翰林院修撰朱崇熹代臣之职”。

苏凰歌失笑,“你倒是会打蛇随棍上,小七近日一直在给哀家读你那本《陕西风物考》,写的很好,不如你再推荐几个人来编一本《大凤风物考》?”

“此事事关重大,请太后给臣半个月时间,臣定为太后荐一博学务实之士,为我大凤百年民生作咨言”。

“好,此事就交托爱卿,爱卿交付好御史台之事,择日去户部报到吧”。

谢风知大喜,额头砰地触地,“臣谢太后娘娘恩典”。

谢风知再次见证了坐直升机的升迁速度,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纷纷落到他身上,苏凰歌意味深长,“爱卿该谢抚远将军举荐之恩”。

未朝华,“……”

夏子言急了,“太后娘娘,行军之事?”

“如谢卿所言,华推官,你举荐几个山西当地的官员查探土地实况,具体事务交给工部,再由工部向抚远将军回报”。

未朝华,“……”

话说太后娘娘您不将我们这群武夫折腾成农夫您就不安心是吧?

进军山西的事定了下来,未朝华忙的脚不沾地,然后恍然发觉自己竟然不知道去劝说钟会的使臣是谁,遂进宫求见苏凰歌。

未朝华在来仪宫正好和一个蓝衣男子迎面碰上,未朝华走南闯北,见的人很多,其中可以称得上美男子的不少,单是苏荇和江家的双胞胎就绝对可以将这世上一切美好的溢美之词加诸他们身上,可眼前的男子却依旧让他眼前一亮。

修身玉立,飘然出尘,涴涴清风风无遮,眸含冰雪,是天山冰湖蕴育出的清泠出尘,衣袂轻动间,状似明月泛云河,体如轻风动流波。

未朝华眯了眯眼,“这位是?”

“下官丰雪遇见过抚远将军”。

清朗的声音如琴声叮咚,奏出这世上最绮丽的华章,未朝华立时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那个苏凰歌一刻不可或离,又让玄九忌惮不已的琴师。

未朝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丰大人好仪容,本将军第一次见有人能将蓝色衣裳穿出白衣的出尘来”。

“将军过誉,下官惭愧”。

未朝华点头致意,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苏凰歌仍在那间空荡荡的西殿主屋接见的未朝华,手中抱着唧唧,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它的尾羽,未朝华也算是来仪宫的常客,却从未见过这只传说中的神鸟凤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苏凰歌伸手将唧唧往前送了送,“你想摸摸吗?”

“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刚刚雪遇可是直接说要见见它呢”。

苏凰歌这样说着,却还是收回了手,“抚远将军有事?”

“臣是来请问前往招降狼盗的使臣是谁”。

“自然是未卿你”。

未朝华呆,赶紧反对,“太后,臣无三寸不烂之舌,请太后另派贤能”。

“爱卿放心,哀家会与你一起前去”。

未朝华默然。苏凰歌笑,“怎么?也不信哀家有三寸不烂之舌?”

“兹事体大,请太后三思后行”。

“钟会在山西要美名有美名,要权势有权势,你说他为何要投靠自身难保的大凤皇室?”

未朝华默,苏凰歌笑容加深,“他与你不同,你若不依附于皇室,根本无法站到今天的位置,钟家在山西太原盘恒数百年。根深叶茂。完全就是个土皇帝,钟会虽喜欢玩名士风流那一套,动不动就说什么不慕权势归隐山林,却依旧是钟家这一代最负厚望的子孙。你说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折腾出一支狼盗?”

未朝华默了默。“——野心”。

“是的。野心,要打动他就得有足够的资本,你都没信心打动他。这长安除了哀家还有第二个人?”

“太后千金之躯——”

苏凰歌打断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抚远将军想必比哀家体会的深,再说,哀家也想出去走走”。

未朝华半晌无言,苏凰歌放下唧唧,“你回去准备,哀家微服跟在大军之后,不会给你添多少麻烦,就算真的不幸了,这大凤太后娘娘还会好好的坐镇来仪宫”。

未朝华倏然起身,字字铿锵,“臣定当护得太后娘娘周全”。

“唧唧——”

未朝华欲退,又顿住脚步,唧唧扑棱着落到他右臂上,俯身去啄他腰间的荷包,苏凰歌摸索着站了起来,“唧唧,你在干什么?”

“它想要我的荷包,”未朝华解开荷包,唧唧毫不客气的啄走了一块杏花酥,又扑棱着飞了下去。

苏凰歌笑了起来,“我闻到杏花酥的味道了,想不到抚远将军竟有随身带糕点的习惯”。

未朝华淡淡一笑,“太后娘娘若是尝过饿肚子的滋味,就会明白身边一刻缺不了吃食的感觉”。

苏凰歌笑容一僵,脸上血色霎时尽退,抹茶上前几步扶住她,“太后又不舒服了?来人,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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