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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乐生暑期里独自留守学校。其余教师各自回家,没结婚的利用假期探望父母。
三姐蒋乐华有了两个女儿,小立四岁小雅两岁。一分场没有托儿所,孩子锁在家嗓子都哭哑了。学生英子住她家前排,上下学从她家门前路过,懂事的女孩回家央求母亲:我们蒋老师的孩子没人看,关在家太可怜了,妈你给带带,就算学雷锋做好事嘛。事隔不久传出闲话:有的教师阶级立场有问题,与农工家属勾勾搭搭——英子的父亲是就业农工。
蒋乐华找到分场陈书记,提出让老家的妹妹乐梅来看孩子。陈书记办事一向爽快,让写报告申办户口准迁证,并当场在报告上签意见“情况属实,请派出所支持”。一分场规模最大,陈书记是农场党委委员,有他签字汪迎春照办。
三姐把准迁证寄回老家,母亲曲明躺在床上光流泪不说话。乐梅十五岁,面黄肌瘦象二年级小学生。在生产队累死累活受苦受气不说,挣点工分分不回自己粮草,离开牌楼大队如跳出苦海上天堂。二哥乐田咬咬牙说:走吧,走一个就少一个在家活受罪。小弟弟乐谷也很懂事:四姐,你放心走,我来服侍妈。
乐田去公社人保组迁户口,却被打了回票。他把准迁证递进那个书本大的窗口,里面传出没好气的问话“哪个大队的”?乐田回应牌楼一队。
准迁证被扔出来。乐田忙问:怎不给办?那边不是准许迁入吗?
窗口露出两只蔑视的眼睛教训他:那边准迁入,这边同意迁走吗?找大队签字!
还是绕不过徐其虎这道鬼门关!
孩子们商议,硬着头皮找徐其虎一准碰钉子:三姐乐华为结婚迁户口无法阻拦,乐生哥哥怀揣户口迁移证作了漏网之鱼,他怎能痛痛快快放乐梅走?
乐谷找出一张开给供销社的买石灰证明,上有“同意卖。徐其虎”字样。生产大队以支书签名代替公章。乐谷说,把同意和他名字描到准迁证上,不就行了?
乐梅也觉得行,咱有准迁证凭什么不放?
乐田连抽两袋烟,摇摇头叹口气说:万一发现了还了得?
天赐良机!苟小凤得了疟疾,三天高热人瘦掉一圈。乐田把下蛋的芦花鸡杀了,叫乐梅煮熟给她送去。苟小凤吃完鸡对丈夫说:就放乐梅走吧,我答应她了。可怜巴巴的,去帮姐姐照看孩子有什么出息?再说女孩子你能卡几年?
乐梅沿哥哥四年前走的路线,长途跋涉三天四宿,也来到毛山农场。
三姐找来一套五年级课本,让乐梅有空自己学,不懂的地方下班后她和书魁教。三姐盘算,妹妹带孩子只是解决眼前困难的权宜之计,她想跟于场长爱人张荣那样,将来帮她安排一份正式工作。没有能力让她当教师,当工人也是文化高好——三姐忘不了父亲的嘱托。
对于妹妹的到来,蒋乐生既高兴又难过。难道我们姐妹命该如此,从鱼米之乡来北大荒求生?
暑假里蒋乐生阅读了大量中外名著。他爱上电影,甚至异想天开打算写个剧本。年轻人梦想一举成名,只是实现野心的路径和于连不同。
这天下午,邮递员送的报纸里夹着他一封信。好漂亮的信封!娟秀的钢笔字似曾相识,右下角只有“内详”二字。信封用邮票封口,邮戳依稀可辨:黑龙江黑水。哦,丛静写来的,怎么是她?他的心不由自主乱跳起来。
小心翼翼拆开信封,两张薄薄的信纸散发出幽幽清香。信这样写的:
蒋乐生老师,你好!
想不到我给你写信吧?其实没有要紧事,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闲聊聊。你别产生什么多余的想法。我想你也不至于。
怎么样?一个人孤单寂寞吧?我也是。
回家十天了,离开适应了的环境,尤其离开朝夕相处的孩子们很不习惯。爸爸妈妈上班,每天很晚才回家,星期天也很少休息。妹妹弟弟参加夏令营,两个星期时间,去了江对岸那个绿树环抱的小城——我上小学和初中时每年暑假都去。
家里就剩奶奶和我。半年没见,奶奶的头发全白了。她耳聋厉害,对着耳朵大声嚷才听得见。不能同奶奶交流是我最大的悲哀!
你不知道,我是奶奶抚养大的,奶奶是我最亲的亲人,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这里有一段我不会轻易告诉人的秘密,目前毛山农场没有谁知道。
说到秘密,我已知道你额上那道伤疤的来历,是杜老师告诉我的,她关照我不告诉任何人。杜璞老师是好人,正义善良有同情心。其实你没有必要瞒我,我的正义感和同情心不比她差。
我很为你惋惜。上帝赐给你一副聪明的脑瓜,你就甘心被埋没?
我认为,明年你可以再参加高考:你年龄不大,成绩那么好,姐夫是农场干部,足以抵消成分不好的不利因素,考取个好大学应该不成问题。就念中文系,将来当作家,巴金老舍宁有种乎?
我留心你每个月都往家中寄钱,这不要紧。你上学我替你寄,每月寄你家十块,再给你五块零用。这些钱算借给你,你毕了业还我,不算利息。
不必怀疑我为什么铁心帮你。我是真诚的,说到做到。
还拉二胡么?这些日子都看些什么书?我重读了一遍《简爱》,感动得忘记吃饭。简幼年凄惨,长大后遭磨历劫,但她不舍尊严,追求公平正义,实在令人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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