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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诚便是其中之一。大火之前,她被梅妃一个贴身婢女带出王宫。那婢女带着襁褓中的公主来到谷梁和归云国相交的边境——至城郡,隐藏身份在这里安稳生活了十年。
一年前,那婢女因操劳过度引发旧疾辞世。在临终前将小公主的身世告诉了她,并交还了当年梅妃留给小公主的遗物——一块琢工精致、玉质血红的凰舞佩和一个锦囊。然后把尚还年幼的公主托付给了一个一直很照顾她们的仁厚善心的乡塾先生。可那先生的妻女却经常容不下小公主,更是在这最危难的时候抛弃了她。
说不怨是假的,可是对于那一家人,至诚还是感恩居多。毕竟因为他们的帮助,她也多过了一年平静的生活。
可现在,不管什么情绪她都没力气念了。至诚跟着逃难人群走了三天,双腿早已没了知觉,身体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终于到了最近的束城,浑身无力,整个人如同被抽了骨头一般瘫软在城墙下面。
等到守城长官带领士兵给他们每人发了一碗清水和一个馒头,润了口,填了腹,这才好像又清醒了过来。
却不知,接下来的走的每一步路,她都在悲叹,还不如早早的就渴死,饿死,也算是个自己能安心的结局。
“束城也危在旦夕,不是你们久留之地。如今你们也吃饱喝足,若想活命,就赶紧往北逃吧!”一碗水、一个馒头、一句轻快的话,便是他们置这数万性命于不顾的理由了。
束城城门紧闭,再不见一人伸头。没有人有力气大声叫喊,沉闷的砸门声如同阎王的丧钟,敲在每一个身无所归,心无所依的亡命人心头。
这群可怜人在城下苦苦等待,卑微乞求,始终不见再出来一个人影,甚至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它们从不因这世间的生死离别有任何变化。
过了两天,有人熬不住,已经开始走了,后面许多人陆陆续续的跟着。至诚连忙跟上,她人小腿短走得慢,如果留她最后一个人,她该是要疯。
“薛伯伯,我们这是去哪啊?”至诚有气无力的问着旁边一位牵着两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的中年人,是和娘亲在郡守府做工时相熟的一个大伯。
在至城郡居住时,为隐藏身份,婢女假作至诚的母亲,并向当地人编了一个身世:说她的“父亲”原来在谷梁王宫中当差,因为不知无意中惹了哪位主子不高兴,给掉了脑袋。她一个女人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在京中无法生存,原想去别的郡投奔亲戚,但亲戚搬家不知何处寻。这才想着至城在谷梁和归云两国交界处,地界宽广,繁荣昌盛,或许有她们“母子”的容身之地。半实半虚的话,所幸周围都是远离王都辛苦过活的人,到也没引起什么疑心。
才到至城时,她们母子就是在嵇先生的帮助才得以落脚,后来又是嵇先生凭着自己的关系给婢女在郡守府里找了活计,她才能够把至诚养活这么大。对于嵇岳,至诚是真心的感激。至于婢女,两人更是有着真挚的母女情意。
薛大伯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悲伤的看着她,暗沉着嗓子开口:“刚才他们有说去兴城,有说去遥城,也有说去义颂那边的虞郡。小诚啊,现在我们这样的,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管去哪,只要能活着就行!”
的确!对于现在他们这些流浪狗般的人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
至诚对此深以为然。
兴城?谷梁王都!
至诚低头隔着外衣摩挲那块凰舞血玉,自从婢女走了之后,她就一直贴身戴着,现在,也就它能给她一点支撑了。想到那个原本应该是她“家”的地方,至诚是半点感觉都没有。不过想到母妃锦囊里留给她的话,她知道,这个兴城她暂时是去不得的。
遥城?至诚摇头,没听说过。
不过义颂虞郡吗?
至诚想起婢女告诉她身世时给她讲的一件事,她的母妃梅可心在没出嫁前有个好姐妹,唤做萧翎,是谷梁一个异性王爷的女儿,被封为萧阳郡主。母妃出嫁后不久,为了义颂和谷梁的友好邦交,她就嫁入义颂,成为义颂少王后。
不过后来,两人就再也没有了联系。
都过这么久了,不知道……她会看在母妃的份上,帮帮我吗?至诚心中忐忑。
不管哪个郡城,至诚都没有走到。
第二天正午,毒辣辣的太阳在这群悲惨的逃难者中无情的融化生命。失去了安稳生活的第六天,她终于倒下了。
再睁开眼时,和到束城时差不多,他们这上万人如同乞丐一般拥挤在城墙下面。
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有可以随意饮用、凉爽可口的清水和香甜绵软的馒头。
至诚睁着发昏的双眼看向把自己搂在怀里的人——是那个曾经向婢女提过亲的男人,老实,勤奋,肯吃苦。原来家里有几分田地,他,他父母,还有一个傻子弟弟,一家人四口人也算勉强糊口。
婢女看中了他老实,答应了他,只是在提出要带着至诚一块嫁过去的时候,他爹娘翻了脸。一个媳妇他们还不好养活,还带着一个拖油瓶,那一家人全喝风得了。
婢女二话没说,再也不搭理他,这事就算是黄了。听说之后没两天他就在下地时摔伤了腿,也没半月,他的傻弟弟也是今生苦难终结了。不久,他那年迈的双亲也因悲痛和劳累与世长辞。
至诚记得,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她清楚的看见婢女眼角有水光闪过。
从那以后,谁提亲婢女都先说明白,如果不准她带孩子,那就不用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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