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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彩芝低头望着儿子的睡颜,声音压得很轻,“婆婆受公社干部表扬是队长说的,没听说有什么搪瓷缸……”
梁兰芬的大学生名额取消后,陆建国被叫到公社开会,回来后就夸奖薛花花思想觉悟高,给生产队做了表率,公社干部对其赞不绝口,并没提到什么搪瓷缸的事,想到方秀菊尖酸刻薄的性格,她亦没多问。
方秀菊心里有了底,嘴角扬起抹嘲讽,口头表扬有什么值得吹嘘的?没准哪个干部喊错名字夸错人也不定,几个生产队重名的比比皆是,凭什么认为是薛花花,她轻笑了声,垂眼望赵彩芝怀里的孩子,不仔细看就算了,多看几眼,孩子长得肥嘟嘟的,唇红脸白,比很多孩子好看,她忍不住伸手掐向他的小脸,在白皙的脸上留下红通通的印记,孩子不哭不闹,继续睡着,她觉得有趣,想继续掐一下,赵彩芝抬手给挡住了。
方秀菊不高兴,“彩芝啊,听说德文二弟离婚了,要回来很多粮食,都进你嘴巴里了吧?”
孩子长得胖不胖,全靠有没有*吃,而女人有没有*,就看生完孩子养得好不好,她敢肯定,赵彩芝绝对过得不错,否则孩子不该这么好。
赵彩芝磕磕巴巴的不吭声,方秀菊明白了,看来粮食真进赵彩芝嘴巴了,她朝旁边的赵成刚挤眼色,赵成刚心领神会,叹口气,嘴角一抿,眼角瞬间蓄满了泪,哽咽的抓着赵彩芝手臂,吓得赵彩芝浑身颤抖,差点把手里的孩子扔了。
“彩芝啊,咱爸妈又不好了,都是给惦记你惦记的啊,年后顿顿吃饭养着,身体还行,结果听说你婆婆和德文他们遭人打了,你挺着大肚子上工,他们又不太好了啊,天天哭着要来生产队看你,又怕自己吃太多糟蹋你家粮食,硬是忍着不好意思来啊……可怜的外甥,他外公外婆的面都没见过啊……”
赵成刚哭得声泪俱下,边哭边捶胸顿足,恨不得撞死在桌上的语调,“咱爸咱妈苦啊,为了养大咱们没病的硬生生熬出了病啊,本以为上了年纪能享两天福,命苦啊,摊上我们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都说养儿防老,爸妈养我们没用,还是多亏你和七妹他们,否则爸妈怎么办啊?”
赵成刚哭声震天,怀里的东东不安的蹙起了眉头,紧接着扁着嘴巴哭了起来,赵彩芝轻轻抖着腿安抚他,眼看着要消停了,赵成刚又哀声哭号,“彩芝啊,大哥没出息啊,咱爸咱妈只能靠你们了啊……”
东东被吓得打了个哆嗦,再次扁着嘴绷直身子嚎啕大哭,慢慢哭得闭上了眼,赵彩芝心疼的擦掉他眼泪,站起身,轻轻颠着来回走,但随着赵成刚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东东也有破嗓的趋势,赵彩芝拧着眉,抱着孩子回自己房间喂*。
而另一边,火急火燎跑到红薯地里的陆德文惊慌失措的喊,“妈,妈,不好了,西西大舅和大舅妈来了,你快回家看看啊。”
赵成刚和方秀菊狼子野心,绝对冲着粮食来的,他跑出院坝专门回眸看了眼,门口放着两个新灿灿的箩筐和一小背篓,除了赵家,就没人走亲戚是挑空箩筐的,而且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收完小麦才来,肯定又是要粮食,说辞他能倒背如流,什么爸妈又病了,我们当儿子的没用撑不起家,爸妈年纪大了能不能享福就看你们的了。
他**的,能把不争气不成才淋漓尽致的表露出来还不怕人嫌弃,赵成刚也算勇气可嘉,可到底谁给他勇气跑到他家逼逼叨叨的?
见弯腰割红薯藤的薛花花没反应,他又急切的喊了句,“妈,妈呐,西西大舅挑着箩筐来了。”
薛花花正算着数学,勐的听到陆德文救命似的嗓音,她不悦的停下动作,转头冷声呵斥,“嚎什么嚎,我是没耳朵还是耳朵不好使啊?”
陆德文跑的得上气不接下气,闻言瑟瑟发抖,弯腰软着声又说了遍,“妈,西西大舅挑着箩筐来的。”
来打劫他家粮食的,再不回去,粮食不保啊!
“他挑箩筐来挑他的,你大唿小叫干什么?”薛花花冷斥了句,挥起镰刀继续割红薯藤,回忆自己方才算到哪儿了。
陆德文急得团团转,又不敢自个儿回去,赵成刚吃得多,力气大,一掌就能把他拍飞,他压根不是赵成刚的对手,见薛花花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以为他妈是不记得赵成刚了,他又小声喊了声,“妈……”左右盯着周围凑上前,蹲身捂嘴,哑着声说,“妈,西西大舅啊,就是去年打得我鼻青脸肿的赵成刚啊,你不记得了吗?”
赵成刚常来家里哭爸妈生病,他起初没察觉,后隐隐觉得不对劲,病了看医生,往他家要粮食是什么意思?赵成刚言之凿凿说是饿痨病,大致就是吃饱饭就不发病的那种病,他妈的,吃饱饭?他们家就没人吃过饱饭,自己都吃不饱凭什么给别人?他先和赵彩芝闹,赵成刚又来一哭病二哭穷的时候他就顶了句嘴,赵成刚拎起他就把他扔出门外,还打了自己两拳,骂他狼心狗肺不孝顺,眼睁睁看着老丈人死。
天地良心,他纯碎舍不得粮食压根没诅咒谁的意思,赵成刚是又打又骂的,薛花花在地里忙,天黑时才回家,问了句他脸上的淤青是咋来的,他说是遭赵成刚打的,薛花花无关痛痒哦了声就没了下文。
所以,薛花花不记得赵成刚打他是情理之中的事,想清楚这点,他添油加醋的把赵成刚打他的事说了遍。
薛花花面无表情,淡淡哦了声。
陆德文又急了,往四周瞄了眼,看李雪梅识趣的走了他才继续捂着嘴说,“妈,你别看西西大舅老实,心眼坏着呢,他挑着箩筐是来打秋风的,连吃带拿,咱不能给啊。”给了他们吃什么?薛花花可是答应了考试考得好的话有米饭和鸡蛋奖励呢。
今年自留地的麦子比往年收成好,他们都还没敞开肚子大吃一顿呢,怎么能让赵成刚这个土匪抢了去。
“不给就不给,你慌什么慌。”
陆德文一愣,短暂的没反应过来,是啊,他们不给就是了,他慌什么慌?
薛花花把割来的红薯藤扔进背篓,催促他离开,“赶紧回家陪你大舅子说说话,他们难得来,只有彩芝在家怎么好?”
“啊?”陆德文懵了,“他问我要粮食怎么办?”
“他是你大舅子,给不给就你一句话的事,你想给就给,不想给就……”
“坚决不给。”陆德斩钉截铁打断薛花花的话,“我累死累活挣来的,自己都没吃咋能给他们,不给,坚决不给。”
薛花花踹他脚,“不给就不给啊,你找我说干什么?别打扰我干活,赶紧回家去。”
陆德文似懂非懂的直起身往外边走,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急忙退回来,低声忐忑道,“妈,不行啊,我说不的话他会打我。”他打不赢啊。
赵家四个儿子,个个能吃能打,周围生产队没有不怕的,他记得赵彩芝七妹的婆婆结婚不到两月赵成刚上门要粮食,她婆婆不肯,扬言要让儿子儿媳离婚,赵成刚四兄弟上门就把人打了顿,说谁敢抛弃他们家的人,他们哪怕坐牢也要弄死对方。
吓得赵彩芝七妹的婆婆病了场,赵成刚上门要粮,一家人乖乖的给。
得亏去年来的是赵成刚,四兄弟如果一起,他没准会缺胳膊断腿。
薛花花呲牙,挥起手里的镰刀,吓得陆德文身子抖了抖,差点跌坐在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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