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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奕带胥清回东域神宫并劝诫锦瑟时,神宫内两侧立着锦瑟神君手下的许多神官,其中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
年轻的神官偷偷看着胥清——素日与他们君上恩爱的君后,他们眼中传递的想法一言难尽;年老的神官含蓄些,不会让情绪肆意流露出来,便刻意偏过头去,不肯多看胥清一眼。
锦瑟有些慌乱,但他身为一方之长,是应当镇定的,可以往,给他支持,帮助他理智应变的是胥清,于是他下意识地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胥清。
胥清眼中含泪,喉中哽咽,竟不能发一言。
他这时忽然前所未有地念起胥清的好来:念起在她面前,他尽可以无忧无虑地做自己,因为她是如此贴心睿智,善于帮他打理好一切,又善于理解他的情绪。
可现在,他必须学会自己独立面对诸多事务。他努力表现得镇静,这方面他可以尽量学习武尊——武尊总可以镇定自若,再大的事发生,也能面不改色,人们只要看到武尊在,就会感到安心,并自觉退到他身后。
锦瑟回忆着上琰不怒自威的样子,并模仿出几分。他先是对梓奕说:“多谢梓奕夫人古道热肠,我与胥清之事我会考虑上禀九天,求九天定夺。”
说时,他将胥清拉到自己身边,护到身后。又言:“既如此,也请孤漠大人和梓奕夫人安心。”
锦瑟还待设宴款待二人,梓奕却告辞并拉着孤漠回去了。
之后,东域神宫内,众神官开始各抒己见,有一位年长的神官通明事理,诚实道:“夫人此番从笼仙山仓促归来,身体虚弱,还是先让夫人休养为要。”
这话对锦瑟和胥清而言实在是一种安慰。于是整整一个春天,他们都没有再提及上书九天的事。
东域封疆主人乐与六界交友,和平共处,但偏偏那时,天界对妖魔两界难以接纳。
“为了寰宇的平安,该将胥清娘娘之事上书九天了!”春天一过,一些神官联合上书道。
锦瑟正是心乱如麻,他虽然也想坦诚正义,但长久以来的夫妻恩义终归难以割舍,真要将她送到九天的审判台上,他舍不得。他只好借口说:“眼下妖军犯境,战乱频繁,此事容后再议。”
众神官不满,锦瑟只好罚胥清禁足,并减少了探望她的次数。不过锦瑟安排了丫鬟在她身边服侍。
真是“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惆怅但为君故,照面无复曾经。
几多深情,都隔了无法逾越的界际。
落花还在飞,且枝上的花只会越来越少。
不几时,仙侍无端禀告锦瑟,道:“最近在东域境内发现了武尊大人的行踪。”
锦瑟无奈叹曰:“我娶亲他未曾亲自前来,许是已察觉了什么。现下发生这样的事,只怕要让他忧愁了……”
“既是妖魅,又为何手软?”有男子高亢的声音传来,带着冰冷的辞锋。
锦瑟一听,便知是上琰来了。
上琰跨过敞亮的正门,踏入室内,即如明珠出屉,辉耀斯堂。他剑眉星目,踽踽清朗,锦瑟一见他便眼前一亮。
面对上琰提出的疑问,锦瑟的心纠结成一团,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胥清确实是妖。但我确实爱她,与她夫妻一场,终归想白头偕老。”锦瑟说。
“我来时,已听说你和胥清的事迹了。你们之间果真有爱?”上琰问。
“我……”锦瑟心乱如麻,他当然相信他和胥清之间有爱,但这爱他该怎么解释出来呢?
“若是当真有爱,就当坦然面对,无论结局如何。可要我帮你上书求情?”上琰又说。
锦瑟心中一热,但却回绝了,他可不想欠上琰的人情,因为一旦欠了,可能几百万年也没机会还,倒是搁在心里难受。
一片半枯的叶子掉落下来,刚好落在胥清脸上。时光纠缠,记忆沉浮。她费了好大劲,才将思绪从东域神宫的地牢中拉回。
“战皇大人……”仙儿在这个节骨眼听见了上琰的名字,注意力立刻分散了。
胥清躺在幽明湖边的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此时有些微微的阳光,阳光带来的暖意令她心境平和了许多。但她提及上琰时脸上的表情很像是被寒风摧折过一般,那种惶惶战兢能令见者跟她一同颤栗。仙浅便知道,上琰在这个故事里扮演着一个不好的角色。
“太阳太灼目也是罪过。像战皇那样的神,谁敢靠近呢?”胥清忽而散漫地说。
“后来呢?你依然存活,又为何要说自己死去多年?”仙儿开口问。
“后来……”
一天清晨,胥清从迷迷糊糊中醒来,空旷寂静的房间里有几纵淡淡的金色阳光,应是从窗棂间投射进来的。
一曳雪青色裙摆扫过冷寂的晕影,肉眼可见埃尘纷起,聚散成花纹。
循着那缭绕灰色花纹的雪青裙摆,胥清视线上扬,一张熟悉的面目映入眼眸。她看见妙见满含忧虑地低头看着自己,妙见说:“胥清,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好生在笼仙山过活下去。”
“妙见!救我……”望见故人,胥清热泪盈眶,本能地发出呼喊。在黎明昏暗之际,她预感到危险将临。
但妙见的面容越来越淡,于迷离的光晕中,她柔婉的身姿迅速化成一阵嫩紫的烟缕,湮灭了。
室内复归寂静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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