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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珠滑落,胥清感到冰凉,睁开眼睛,才意识到刚刚只是一场早梦。
然而已经够了。
在山野为妖终归比在神宫为妃更自由。
于是,这一天,整个东域神宫震惊:妖女胥清逃出神宫!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得知消息后,上琰淡淡地问。
锦瑟心更迷茫了。半晌说不出话。
“大人,在娘娘宫里里,发现了这个……”这时,无端小心翼翼地呈上一封书信。
锦瑟接过书信,信件封口处写着“锦瑟良人亲启”六个大字,锦瑟遂打开封口,取出信件,展开来看。
信上写着: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昔日种种,今犹在目;来日如何,或恐难料。
神与妖天生相敌,难得正果,梓奕与孤漠二妖能劝君上回头是岸,是大义。我却为一心热情到君身边,让君上陷入今日这般为难境地,实是抱歉。
但我对君上的爱恋早如蛊毒噬心附骨,此情尤为珍重,一丝一毫不愿辜负。所幸君上怜惜,与我结姻,千年来,琴瑟和鸣也堪称鸳侣。
可叹造化弄人,纵然君恩弥深,能容纳胥清,想来,天规森严终归不允。胥清已深思过,我乃为山野之妖,性好自由,今受拘禁,已是难堪,将来之事,更恐琐繁。
那么,莫如就此诀别……
只希望,沧海之内,四季之中,君常安好……
但能两心相系,天涯比邻,也算珍重曾经携手共度的时光。
只是,锦瑟,夫君,你可知胥清现在真是心如刀绞啊!为什么神妖不可相恋?为什么真爱却分界限?明明遇见一个知心的爱人那么难,又为什么一定要将六界之间的壁垒砌得高不可攀?
错失了心爱的伴侣会招致莫大的痛苦,六界之中,无论哪族,都是有心,都是会痛的啊!妖也如是啊!
锦瑟,吾爱,胥清去了。往后神宫寂寥,你可千万记得要好生照料自己,切勿再将乌头花认成紫苜蓿,乌头花有毒,不可入食的……
从此我为妖,君为神,殊途不同归,来日方长,终成妄想……
锦瑟泪已潸然,不忍卒读。
无端见主子掉泪,也不禁恻然。
上琰望了锦瑟一眼,末了,淡淡道:“既然她已做出了选择,现在,你也该好好思想接下来的道路了。”
锦瑟的指节有些颤抖,他仔细地折好那张泪痕斑斑的信纸,将它塞回信封,掖好信缄后将它存放进一只古朴玲珑的螺钿漆盒。
“琰君,”他说,“真心的爱人那么难得,所以才弥足珍贵。倘若你遇见一个十分喜爱的人,相信你也不会在乎她的相貌、地位或者身份。你也会,只渴望与她长相厮守。”
上琰心中一动,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个白衣雪狐的身影。
“可是她已经离开了。而你可以做回受人景仰的上神,你记着,天地间不止有男情女爱,更有苍生和大义。”上琰铿然道。
“不,不行!”锦瑟慌了,“我要去寻她!”但上琰拉住了他。
上琰说:“你想清楚了,她是妖。”
锦瑟回看上琰,坚定说:“是妖我也要去寻她!”
上琰感到震撼,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位友人如此决断。
回归山野的蛇妖胥清,继任为玄蛇一族的宗主。在神宫为妃那些年,她那属于妖族的棱角大多被磨平了,回到玄蛇族中,她才想起,她原是有棱有角的啊。
在她离开的这些年,好友妙见不断修炼,已胜过她不知多少,但妙见仍然甘心辅佐她。
那就,安安心心当一个好宗主,带领自己的族类走向繁盛吧,如果有天玄蛇族也能像雪域狐族那样,赢得六界器重,那她这一生也就值得了。
至于飞甍雕楼中的朝霞夕晖,庭前阶下的春花秋月与一年四季的西窗烛影,就忘了吧。
可是,怎么可能会忘!
每晚想他想到疯掉,指甲盖掐进肉里,心揪得跟古树上的藤条一般紧,她终于体会了,他书房里诗卷中的句“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的深意。多少次想回去找他,又多少次无奈放下妄想。
相思,是什么意象也诉诸不出的凄苦。
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